不知何時,屋外的雨已經停了。


    幾陣大風之後,烏雲逐漸被吹散開,日頭也露了出來,銀燦燦的。


    屋簷下,滴水聲清脆悅耳。


    溫知虞迷糊間伸手摸了一把,就摸到一大片燙得嚇人的皮膚。


    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躺在她身旁的燕止危,渾身熱得好似剛從泡了半個時辰的溫泉裏撈出,泛著不正常的紅。


    額頭和後頸濕淋淋的,被褥都被打濕了。


    向來昳麗的麵容,痛苦得皺成一團。


    溫知虞伸手探上他的額頭,發現燙得驚人。


    感受到她手上的舒適涼意,燕止危痛苦的哼了一聲,下意識朝她靠過來。


    溫知虞歎了口氣。


    她扒開燕止危的手,下床拉開房門。


    院子裏,靜悄悄的。


    放眼整個院子,瞧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小石榴在牆角的桂花樹下撲蝴蝶。


    聽見開門聲,小石榴歡喜地撲過來,嚶嚶叫喚。


    溫知虞匆匆摸了它一把,收迴手,踏著半幹的石階,快步出了院子。


    小石榴跟著她飛奔。


    一出院門,溫知虞便開口:“來人!”


    映桃匆匆從不遠處行來:“郡主,您起身了?”


    “陸參今日可有出門?”溫知虞道:“世子發熱了,快去將陸大夫請來。”


    “世子發熱了?”映桃驚訝:“奴婢剛聽見人說,陸大夫讓人套馬車,要去花嬸家給阿蘭紮針呢……


    郡主稍等,奴婢這就去將人攔迴來!”


    “快去!”


    映桃拎著裙擺跑了。


    溫知虞折迴院子。


    方一踏入院門,溫庭瑞的房門便開了:“姐?你去哪裏?”


    “世子發熱了,我去找大夫。”溫知虞問:“你身體可有不適?”


    “沒有啊。”溫庭瑞伸懶腰:“就是睡得骨頭有些酸軟……


    阿危好端端的,怎麽就發熱了?”


    “昨夜,他為我擋了大半的風和雨,迴來時渾身都濕透了,後來……”


    溫知虞頓住。


    後來,他又脫了衣衫,折騰了半夜……


    溫庭瑞問:“後來怎麽了?”


    “沒什麽。”溫知虞叮囑:“你若餓了,就先去用膳,喜歡吃什麽,隻管吩咐廚房給你做。”


    說完,匆匆進了房間。


    溫庭瑞聽得雲裏霧裏。


    他看了眼銀燦燦的日光,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也沒發熱呀。


    莫非,我是還未睡醒麽?”


    不然,怎麽會聽不懂姐姐說的話呢?


    溫庭瑞打了個哈欠,又要折迴房間。


    這時,院外響起腳步聲。


    映桃帶著拎了個醫藥箱的陸參,同樣急匆匆地邁入院門。


    見到溫庭瑞,陸參頓了一瞬:“見過二公子。”


    說完,也不等溫庭瑞迴他,便拎著醫藥箱進了溫知虞和燕止危的房間。


    進門,陸參先把了個脈。


    把完,他眉頭不動:“世子受了風寒,在下先給他降降溫,再開幾副藥。


    在下先給世子針灸了,再牢房映桃姑娘端盆熱水來……”


    他有條不紊地在床前忙碌。


    溫知虞則拿帕子打濕了溫水,放在燕止危的額頭熱敷,並不停地更換帕子。


    忙碌許久,燕止危總算退了些熱。


    溫庭瑞懷裏抱著小石榴,縮在軟榻一角,手中捧著碩大的碗,小口小口地喝薑湯。


    侍從們則在院中掃水。


    雨後的天,格外的藍。


    一場大雨之後,氣溫降了不少,烈日當空也不覺得炎熱。


    紮針之餘,陸參順著打開的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過不了多久,便要中秋了。”


    溫庭瑞被薑湯辣得業牙咧嘴:“中秋天涼,得加被褥了。”


    陸參:“……”


    他一手捋著衣袖,一手小心地從燕止危的穴位上取下銀針。


    “唉……”溫庭瑞又在一旁歎氣:“人生病了可以紮針,被褥生病了該怎麽辦呢?”


    陸參手抖了抖。


    “噗嗤……”


    門口,幾個知情的侍女小聲笑了幾聲。


    映桃端水進來,見狀,輕斥:“都守在這裏笑什麽?沒有規矩!”


    侍女們連忙認錯。


    映桃繞過屏風進來:“郡主,熱水來了。”


    溫知虞將用過的帕子放在已經涼了的水裏,又取了塊幹淨的新帕子浸入盆中。


    映桃問:“郡主,可要奴婢喚人進來服侍?”


    “不必。”溫知虞道:“世子出了一身汗,需要清理一遍,這種事我來便行。”


    “是。”


    映桃端著涼水出門。


    陸參收好醫藥箱,起身道:“郡主,在下先去給世子煎藥了。


    若世子再發熱,派人去喚在下。”


    溫知虞跟著起身:“有勞陸大夫了。”


    陸參應了一身,拎著醫藥箱欲出門。


    這時,溫庭瑞用力把盛著薑湯的碗放下,生氣道:“我的被褥!”


    陸參腳步一頓:“晚些,在下讓人給二公子送去院子。”


    溫庭瑞瞪了他一眼。


    陸參補充道:“當時,二公子的被褥濕了,在下身為府醫,為了二公子身體考量,才未歸還濕被褥。


    今晨,在下已經讓人將被褥烘上。


    最遲,今夜便能歸還給二公子。”


    他的話,有理有條。


    溫庭瑞咬牙切齒一番,冷哼道:“那可真是謝謝陸大夫的好意了!”


    “這是在下的分內之事。”


    陸參行了個禮,離開了。


    人一走,溫庭瑞就生氣道:“姐,他欺負我!”


    溫知虞正在給燕止危擦拭脖頸,聞言,不由得問:“昨夜,你怎麽招惹陸大夫了?”


    “我……我沒招惹他呀!”溫庭瑞莫名有些心虛。


    “真的麽?”溫知虞狐疑。


    溫庭瑞心更虛了:“我沒事招惹他幹嘛呀,我當時也是有求於他。”


    “嗯。”溫知虞淡淡應了一聲。


    溫庭瑞見狀,立刻就招了:“我去找陸參,說自己害怕一個人睡,兄長又不在,能不能跟他擠一晚。


    他說,不能。


    他一個下人,我去跟他擠一晚是他的榮幸,他居然敢拒絕我!


    我一氣之下,就問,兩個男的為什麽不能擠一塊兒睡,難不成他是個斷袖?


    然後……然後他就把枕頭遞給我,把門關上了!”


    越說,他頭壓得越低。


    溫知虞:“……”


    她將擦過的帕子浸入熱水中:“這話,你是從何處看來的?”


    “什……什麽話?”溫庭瑞磕巴問。


    溫知虞抬眸:“斷袖。”


    溫庭瑞撓頭:“就……話本上看的……”


    溫知虞眸色淡淡:“話本上的東西,你輕易便記住了,該念的書,卻記不住幾句。


    稍後,我代你去給陸大夫道個歉。


    舌長事多,禍從口出,日後與人交流,切記謹言慎行,不要把口不擇言當成心直口快。”


    溫庭瑞癟著嘴,眸光閃了閃,眼底就有了淚花。


    他委屈:“你是在兇我麽?”


    “我不是在兇你。”溫知虞耐心:“庭瑞,我是在……”


    “你就是兇我!”溫庭瑞紅了眼眶:“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一個下人兇我!”


    他不等溫知虞解釋,抬腳就跑出門,很快消失在院門處。


    接著,侍從匆匆來報:“郡主,二公子騎著一匹馬衝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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