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燕止危,身形還未徹底長開,還帶著少年獨有的單薄感。


    溫知虞靠在他懷裏時,耳垂正好貼在他微涼的唇邊,他灼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她頸間。


    少年的身子,燙得好似一團火。


    溫知虞僵直地坐著,半點都不敢動彈。


    燕止危清朗的聲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根傳來:“我要跟你告狀,溫庭瑞偷偷從燕攜葉那裏拿了本《冷傲王爺夜夜寵》的話本。


    那話本,我都還看過呢!”


    溫知虞:“……”


    她緊握著馬鞍扶手:“迴去之後,我會好好說他。”


    燕止危再接再厲,添油加醋:“他小小年紀就看這些,你定要好好訓斥他,不可心軟!”


    溫知虞輕笑:“好。”


    燕止危掰迴一局,終於開心起來。


    耳畔唿嘯遠去的雪風,猶如寒冰凝成的鈍刀,從麵上刮過時,帶來冰涼的痛覺。


    盡管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溫知虞卻覺得暢快極了。


    活了兩世,頭一次這般暢快淋漓。


    教她騎馬時,燕止危騎馬跟在旁邊——


    “馬兒都是有靈性的,你不要怕它……”


    “你騎馬的樣子,半點都不像個金尊玉貴養大的郡主,颯爽的模樣,倒有幾分我的風采!”


    “阿虞別怕,大膽地放開了跑吧,我看著你呢!”


    “……”


    通體雪色的馬,踏雪奔騰。


    溫知虞緊握著韁繩,努力睜大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看著漫天蒼茫裏的一抹紅。


    日光破雲而出,淺金色日輝下,那抹紅迎風招展,好似蓬勃生長的花,看見他,便能看見來年春日的盛景。


    --


    入冬之後,風雪連綿。


    望月山的雪,越積越厚。


    仁帝等了兩日後,越發失望,隻好下令啟程迴京。


    離開前,溫庭瑞碎碎念:“京城有什麽好的啊?除了繁華些,一點意思都沒有。


    望月山行宮這般大,為何不幹脆把朝廷設在此處?”


    溫知虞指揮著隨侍收拾行李,聞言好笑:“你不是舍不得行宮,是不想迴去念書吧?”


    溫庭瑞:“……”


    他碎碎念:“你心中都明白,何必要揭穿我呢?冬日這般冷,巳時就得到學堂,多過分呐?


    腦子都凍住了,還如何背得進書?”


    溫知虞笑:“你若實在不願念書,可同父親商議,趁著明年轉到武學去。


    習武久了,就不畏嚴寒了。”


    “你可饒了我吧!”溫庭瑞趴在桌子上:“武學的夫子,動不動就罰人紮馬步。


    我先前偷偷和阿危去武學,武夫子在學子腳底放釘子板,讓學子站在上方紮馬步。


    紮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去,屁股就廢了。


    你是沒瞧見那陣仗,嚇死個人。”


    溫知虞:“……”


    眼前的溫庭瑞,和上一世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


    按照上一世的時間來算,此時的溫庭瑞,已經從國子學退學,離京有一陣子了。


    他不喜念書,後來就真沒再念書。


    倒是在離京的三年裏,跟著民間人士學了些武功,騎射和劍術都大有長進。


    可,那時的他宛若脫胎換骨,再沒一絲少年模樣。


    和她的關係,也淡如陌路。


    ……


    這一世,一切都還很好。


    溫知虞覺得,她沒有什麽不滿足的。


    望著天真無憂的溫庭瑞,溫知虞眸光格外柔和:“你若怕冷,出門前多帶個手爐。


    迴京後,我給你做張兔絨毯子,再做對毛絨護腕和護耳。”


    “姐你對我最好啦!”溫庭瑞開心地撲過來,抱著她手腕撒嬌:“母親待我,都沒你待我好。”


    溫知虞哽住:“莫要說胡話。”


    “哪裏是胡話?”溫庭瑞抱著她不肯撒手:“不止我這樣覺得,阿危也誇你溫柔體貼呢。


    他說,你待他,比榮安王妃還要細致,他可開心了!”


    溫知虞:“……”


    溫庭瑞:“嘿嘿。”


    見她不說話,溫庭瑞問:“怎麽了姐?我誇了你,你怎麽還不開心了呀?”


    這時,一直安靜收拾行李的淺杏突然笑出聲:“噗嗤!”


    溫庭瑞抬頭:“笑什麽?”


    淺杏掩唇笑:“二公子,郡主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及笄少女,您卻說她行事像長公主殿下和榮安王妃……


    您這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呀?”


    “啊?”溫庭瑞反應過來,連忙解釋:“姐,我的意思是,你很成熟溫柔!”


    成熟?


    溫知虞眸光閃了閃。


    如今的她,身體是是十五歲,靈魂卻已四十有一。


    的確是成熟……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平日裏,和溫庭瑞、柳浮雲相處時,她總將他們當成孩子對待。


    就連對偶爾犯錯的映桃淺杏,都格外包容。


    那麽,對燕止危呢?


    ……


    十月二十。


    小雪。


    天光還未破曉,望月山行宮燈火輝煌。


    橘色的宮燈與火紅的火把,將連綿雪山映照得熠熠生輝,一片金光璀璨。


    號角聲起後,火龍向南遊動。


    因著路上有雪的緣故,迴程比來時多花了些時日。


    入京,已是冬月初十。


    相較於雪後冷清壯麗的望月山行宮,京城一派繁華熱鬧。


    盛大的天子遊獵,終於結束。


    --


    這幾日,武安侯火氣很重。


    整個秋獵,他大多時候都在忙碌,整日整夜地帶著護衛巡邏,連安生覺都睡不好。


    迴京後,仁帝送來許多賞賜,準了他兩個月的假。


    原本,他以為自己能好好休息一個月。


    誰知道,沒過兩日皇帝便下了口諭,讓長公主府和榮安王府準備,在臘月初十時,為溫知虞和燕止危辦文定禮。


    流水般的賞賜被抬入長公主府。


    接著,闔府上下都開始動工,各種掃灑、布置。


    天微微亮,府中下人開始忙碌。


    深更半夜,管家還在指揮著下人將院牆的瓦片拆下來用水洗淨、晾幹,再複原迴去。


    盡管動靜極輕,武安侯卻還是異常生氣。


    一日,早膳時,院子裏又在拆瓦片。


    武安侯喝了口粥,猛地起身走至院牆下:“滾下來,再拆就打斷你的手!”


    下人被嚇得發抖,差點從牆上摔下來。


    武安侯滿臉焦躁:“依我看,這文定禮還是別辦了!我這就去找皇上!”


    這時,門口衝進一抹人影:“嶽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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