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獵場外時,刑部侍郎封了門,出來一人,就記下一人名,連七皇子燕弘暄都沒漏掉。


    眾公子滿頭霧水。


    問了才知道,原是有野豹受了驚嚇,借著一處靠牆的鬆枝,翻越過圍牆,驚擾了紅楓山的女眷。


    龍顏觸怒,令他們去蒼乾宮聽訓。


    路上,有人寬慰道:“不過是頭野豹而已,那些女眷膽小不經嚇,才將事情鬧大。


    咱們去跟皇上認個錯,此事就翻篇了。”


    燕止危也如此以為。


    誰知,野豹差點要了溫知虞的命?


    燕止危看向溫知虞。


    溫知虞微不可見地朝他搖頭。


    眼下,仁帝正在氣頭上。


    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燕止危閉嘴,重新跪迴去,垂在身側的手收成拳頭,緊緊貼在冰涼的地板上。


    仁帝開口:“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站出來:“臣在。”


    仁帝冷聲:“傳朕的話,今日將野豹驅趕出獵場的人,每人打三十戒尺。


    燕止危和燕弘暄,每人各加二十戒尺。”


    刑部尚書心驚:“皇上,公子們皆是嬌慣著養大的,細皮嫩肉的。這三十戒尺打下去,手怕是要廢……


    更何況,七皇子尚且年幼……”


    “皇子更該打!”仁帝冷冷道:“七皇子,你可認罰?”


    七皇子燕弘暄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年少老成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兒臣領罰。”


    仁帝揮手:“其餘人等去殿外候刑,燕止危,你先留下。”


    一群人無聲哀嚎。


    很快,殿外響起戒尺抽打掌心的聲音。


    燕止危還跪在地上。


    大約是在山間野得太過頭,高馬尾有些淩亂,連衣袖和袍擺也被掛破了,脖頸上還有一絲血痕。


    盡管狼狽,依舊散發著蓬勃少年氣。


    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在溫知虞臉上。


    “沈伴讀。”仁帝漠然開口:“你將今日救下臨川郡主前後的情形,都好好同榮安王世子說說。”


    “微臣領命。”


    沈迢安起身,不卑不亢,聲音清潤:“今日,臣巡視至紅楓山,驚聞女眷的唿救聲,便上山救人……


    女眷們在長公主的帶領下,脫離危險,但臨川郡主與柳小姐卻不在……


    臣尋到郡主一行人時,受驚的野豹正撲向郡主……”


    燕止危聽得臉色發白。


    目光,再次落在溫知虞眉心的血跡上。


    “燕止危。”


    仁帝再次叫住他。


    “我在。”燕止危抬頭。


    仁帝坐在龍椅上,雙手扶著扶手,渾身散發著帝王威儀:“這五十戒尺,你認罰麽?”


    “我認。”燕止危垂頭。


    仁帝冷眸凝視著他:“當初在京中,你請旨讓朕為你和臨川郡主賜婚,朕沒有答應你。


    時至今日,你可想通朕當初為何拒絕你?”


    燕止危沒吭聲。


    仁帝:“你稚氣太盛,行事從不考量後果。即便被人當槍使了,還傻愣愣地站出來。


    這五十戒尺,便是教訓。”


    燕止危嘴巴動了動。


    “長公主府認下這門親事,朕可從未認可過。”仁帝繼續道:“你口口聲聲說想娶阿虞,可你告訴朕,你娶了她之後呢?


    她還未嫁與你,就因你而不斷遇險。


    先遇洪流山崩,又遇猛獸襲擊……


    你可有一次,在她遇險時護在她前頭?”


    燕止危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喉頭充血,溢出一絲血腥味。


    仁帝睨了長公主一眼:“朕瞧著,不如由朕做主,今日便將你父母叫來,退了這門親事。”


    溫知虞蹙眉。


    殿中央,燕止危急得起身:“皇上,你不能這麽做!”


    “榮安王世子,不得放肆!”


    仁帝近侍站出來嗬斥。


    燕止危重新跪迴去。


    仁帝冷眼瞧著他:“朕是縱容榮安王府太久了麽?”


    此話一出,殿中人紛紛變了神色。


    唯獨,沈迢安看了仁帝一眼,收迴目光的目光落在了跪地的燕止危身上。


    突然,他眸光微閃。


    溫知虞走至燕止危身旁,與他並肩跪著:“皇上,今日野豹之禍,榮安王世子的確失察有錯,理當受罰。


    他年紀尚輕,玩心重,不是錯。


    遇險時未能陪在我身邊,也不是他的過。


    可兩家親事早已定下,萬望皇上成全。”


    燕止危扭頭,昳麗的眉眼間難掩欣喜,目光灼灼地問:“你不怪我麽?”


    溫知虞搖頭。


    仁帝:“……”


    龍椅扶手,在他掌心下顫抖。


    長公主提起一顆心,站起身來:“皇上,長公主府與榮安王府的親事,是三媒六禮訂下的。


    阿虞與止危兩情相悅……”


    仁帝擺手,製止她的話:“朕頭很疼,都給朕出去。”


    “皇上……”長公主欲言又止。


    仁帝:“出去!”


    沈迢安和柳浮雲從椅子上起身。


    沈迢安朝仁帝拱手行了一禮,溫潤有禮地衝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您先請。”


    長公主看了他一眼。


    殿中央,燕止危先起身,來不及整理淩亂袍擺,他朝溫知虞伸手:“我拉你。”


    溫知虞彎眸:“謝謝。”


    她將手放入燕止危掌心。


    十七歲的燕止危,身形還未徹底長開,但略帶薄繭的滾燙掌心,剛好能將溫知虞柔軟白嫩的手包裹住。


    仁帝身旁,近侍大氣都不敢出。


    柳浮雲朝仁帝行完禮,扭過頭,猝不及防撞上沈迢安的眸子,涼意從後背爬上頭頂。


    她,在這位芝蘭玉樹般的沈伴讀眼底,看到了殺意。


    和在山上射殺完野豹時,一模一樣……


    柳浮雲一聲不吭,跟在最後出了大殿。


    殿外,哀嚎聲一片。


    刑部尚書朝長公主行了個禮,叫住右手握成拳、一臉心馳神蕩模樣的燕止危:“榮安王世子,請排隊等候行刑。”


    燕止危看向溫知虞,一副可憐模樣:“那我去挨打了?你走快些,別迴頭瞧我。”


    溫知虞眸色溫和:“下次,別這麽莽撞了。”


    語罷,抬腳欲走。


    燕止危叫住她:“要是他們把我的手打斷了,你會嫌棄我麽?”


    溫知虞轉身:“不會。”


    “可,萬一呢?”


    當著沈迢安的麵案,燕止危就想纏著她多說幾句話。


    溫知虞正要迴答,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燕止危,男子漢大丈夫的,你羞不羞?”


    一群人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嘲笑。


    燕止危哼道:“你們就是嫉妒我!”


    溫知虞淺笑,轉身走向長公主和柳浮雲:“母親,浮雲,我們迴去吧。”


    柳浮雲轉頭,想趁亂看一眼沈迢安。


    猝不及防,沈迢安溫文有禮地朝她頷首。


    柳浮雲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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