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驚詫著,管家就派小廝匆匆來報:“長公主殿下,侯爺,榮安王府的拜帖到了。


    提親的人,正在來的路上。


    浩浩蕩蕩的,人可多了。”


    武安侯氣不打一處來。


    他兩日未歸家,帶人在臭水溝裏撲騰,好不容易吃口熱乎飯,喝口熱湯,都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呢!


    火氣甚重的武安侯重重拍下筷子:“拜帖和人一起到,真是不像話!”


    長公主欲言又止一番,低頭刮茶沫子:“侯爺既然這麽瞧不上榮安王府,不如把人打發迴去?


    我去同皇上說一聲,讓阿虞嫁給弘暄做七皇子妃,親上加親可好?”


    “我是那個意思麽?”武安侯急眼。


    長公主溫言細語:“那侯爺是什麽意思?”


    武安侯:“……”


    平日裏,長公主的脾氣出了名的好,但隻有武安侯知道,再溫順的兔子,惹急了也會咬人。


    到頭來,遭殃的還是他。


    更何況,年少時的長公主,為扶皇帝上位,也曾手染鮮血……


    長公主的封號,可不是平白就能得的。


    武安侯隻得服軟:“我這不是剛治理完水患迴家麽?身上又髒又臭,他們突然上門,我不要麵子的麽?”


    “也不算突然。”長公主道:“今日乃是良辰吉日,錯過了,便要再等上三個月。”


    武安侯:“哼!”


    長公主笑了笑,適時遞台階:“來人,服侍侯爺梳洗更衣。”


    武安侯粥都沒喝完,氣哼哼地迴房間換衣服。


    溫庭瑞心有餘悸地拍著心口:“父親好兇。”


    “他啊,裝的。”


    長公主看向門外,唇角含著笑,眼裏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溫庭瑞:“……”


    溫庭瑞轉頭和溫知虞咬耳朵:“以父親和母親為原型創作的風月話本上說,愛,會使人盲目,果真一點沒說錯。”


    溫知虞沒聽清:“什麽?”


    “風月話本,《威猛侯爺俏公主》。”溫庭瑞小聲說:“阿危的書房裏,擺了好多這種類型的話本呢。”


    溫知虞哽住:“威猛侯爺……俏公主?”


    溫庭瑞繼續和她咬耳朵:“阿危說,寫父親和母親的話本子,在京中暗自盛行二十年,許多都成了孤本。


    從前,我都不敢讓你知曉我看這個。


    你這陣子變活潑了些,我才敢同你說。”


    溫知虞:“……”


    溫庭瑞自顧自話:“十幾年了,話本裏的主角不見換一換,他們都看不膩麽?”


    “在聊什麽?”長公主轉頭看過來。


    溫庭瑞嚇得魂飛魄散。


    溫知虞扶了他一把,起身道:“母親,榮安王府的人約摸著要到了,女兒先迴避了。”


    “心上人來提親,阿虞不想親眼瞧瞧麽?”長公主含笑打趣。


    心上人?


    溫知虞猶疑。


    作為閨閣少女,心上人來提親,應當會春意萌動,表現得好奇和嬌羞一些。


    眼下,她的反應太過平靜,反倒奇怪……


    長公主笑:“來人,挪扇屏風來。”


    燕止危進長公主府花廳,抬眼就瞧見窗邊擺放著的花鳥屏風。


    他衝著那邊燦然一笑。


    盡管隔著屏風,外麵是看不見裏邊的,溫知虞還是端坐著,衝他笑了一下。


    自古,成親講究明媒正娶、三書六禮。


    榮安王府非常重視這門親事,請慶王、禮部尚書和國子祭酒做媒,闔府上下覺都不睡,日夜籌備重禮,熱熱鬧鬧上門提親。


    長公主府上下一片喜慶。


    除了武安侯。


    自打紅衣灼灼的燕止危和他那花枝招展的爹踏進花廳,武安侯就覺得,往日素雅的花廳一片花紅柳綠,十分晃眼。


    武安侯沉著臉招唿人。


    寒暄完,在慶王和國子祭酒的暗示下,年近五十的禮部尚書暗自抹了把汗,厚著臉皮把燕止危一通誇,諸如——


    儀表堂堂、郎豔獨絕、巍峨魁梧……


    “噗嗤!”


    溫庭瑞沒忍住,當場笑出聲。


    燕止危:“哈哈!”


    ……


    入夜。


    長公主府燈火通明。


    送走榮安王府的最後一輛馬車,管家揉搓著笑僵了的臉,命人將大門上鎖,又指揮著府中仆從掃灑,一片繁忙景象。


    鹿鳴院中,大小箱子堆得滿滿當當,讓人無從下腳。


    紅漆木籠中的兩隻大雁,羽毛柔順光滑,長得十二分的肥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武安侯沒瞧上別的,倒是瞧上了兩隻大雁。


    溫知虞順水推舟,讓人把大雁送去武安侯的院子。


    武安侯抖了抖衣袖,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既如此,為父就先幫你養著。”


    “養著做什麽?”溫庭瑞蹲在籠子旁:“這鴻雁長得肥肥的,一看肉就多。


    烤著吃,滋滋冒油,外焦裏嫩,味道定然好極了。”


    話還未說完,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吃吃吃!成日就知道吃!”武安侯嚴厲警告:“你要敢打這對鴻雁的主意,本侯打斷你的腿!”


    溫庭瑞吐舌。


    武安侯恨鐵不成鋼:“你姐隻比你早一盞茶時間出來,定親日子都擇好了。


    再看看你,隻知吃喝玩樂,活像個廢物!”


    “我也沒辦法啊。”溫庭瑞為難道:“誰叫您和母親沒把我也生成個女兒呢?


    要不,您問問誰家要入贅女婿,把我也嫁出去得了。”


    武安侯:“……混帳東西!”


    氣死他得了。


    簷下玉階上,溫知虞安靜立著。


    宮燈掛滿鹿鳴院,原本雅致的院子,被漆紅漆、栓紅綢的箱櫃映照成喜慶的紅。


    母親正溫聲吩咐管家將榮安王府今日送來的禮登記造冊,父親橫眉訓斥弟弟……


    這才是“家”該有的模樣。


    --


    京中多日大雨之後,徹底放晴。


    長公主帶著溫知虞入了一趟宮門,到惠寧宮門外時,宮人說太後忙著沐浴焚香,準備禮佛祈福。


    於是,母女倆轉頭出宮。


    還未到宮門,遠遠就見一群少年鬧騰著從勤政殿的方向過來,瞧著,竟是宗室子弟。


    灼灼紅衣的燕止危,赫然在其中。


    少年們還未靠近,就有宮人小跑著過去攔截:“長公主殿下鑾車在前,請諸位小公子先止步。”


    唰……


    少年們齊齊朝這邊看。


    一身華服、尊貴無雙的長公主身旁,跟了位明豔如芍藥般的粉裙少女,溫柔如水地遠看著他們。


    知情少年起哄:“阿危,是臨川郡主呢。”


    燕止危高興道:“我去給長公主請個安,你們且原地待著,不許亂說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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