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年知道這些找上門來的死傷者家屬基本上都是農民,在得知親人傷亡之後暫時根本不可理喻。


    再加上有人煽動的話,越發沒法跟他們講道理。


    如果對他們采取強硬的態度,隻能是火上澆油,自己挨打或者辦公室被砸都是小事,搞不好村裏的大隊人馬都會開過來。


    那時候就會釀成一起嚴重的事件,產生更加惡劣的影響,即便縣政府出麵也未必能控製局麵,到時候可就不是賠錢的問題了。


    “警察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吵鬧聲頓時安靜了下來,李新年趁機擺脫了人群,隻見三四名警察走了進來,其中為首的警察大聲道:“你們想幹什麽?沒有王法了嗎?誰在這裏砸東西?給我站出來。”


    這些死傷者家屬雖然衝動,可畢竟膽小,一時再沒人敢出聲,不過,也隻是安靜了一會兒,隻聽一個女人哭泣道:“警察也不能幫著有錢人,難道我兒子就白死了嗎?老板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李新年擔心警察的態度過於強硬,畢竟現場還有媒體的記者,急忙大聲道:“你兒子叫什麽名字?”


    女人說道:“我兒子叫趙軍,今年才二十六歲,還沒有娶媳婦呢,沒想到被人活活打死了。”


    李新年見這女人五十來歲年紀,穿著樸素,神情悲憤,旁邊還有個男人攙扶著她,猜想多半是兩個死者的家屬之一。


    餘家燕大聲道:“這位大嫂,你對情況可能還不太了解,你兒子並不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是參與打架鬥毆的時候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丟了性命。”


    女人哭泣道:“這有什麽區別,反正是被人打死的,你們必須負責任,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們必須給個交代。”


    李新年跳到一張椅子上,大聲道:“大家放心,該公司這邊負的責任,我們絕不推脫,目前公安局還在調查,我們都在等待調查的結果。”


    李新年邊說,一邊掃視著人群,可沒有見到剛才那個鬧事的男人,於是繼續說道:“我已經讓賓館的老板給你們安排了食宿,大家先住下來,你們有什麽話,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慢慢商量,鬧事解決不了問題。


    另外,今天來的人裏麵有些人根本不是死傷者家事,剛才那個鬧事的男人去哪兒了,那個砸電腦的女人呢?我勸大家不要被人煽動蠱惑。


    現在我請兩位死者的家屬留下,其他家裏有受傷者的家屬先去外麵登記,然後在自己的房間等待消息,我們隻跟直係親屬對話,無關人員恕不接待。”


    副縣長周明接著李新年的話說道:“大家都聽見了,李總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死者的家屬留下,其他人暫時出去,你們這麽鬧哄哄的怎麽解決問題?”


    餘小曼走過去說道:“大家都跟我來吧,咱們先做個登記,然後給大家安排客房。”


    其實,真正情緒激動的是三名死者的家屬,另外四個受傷者的家屬也就是跟著起哄,眼下見警察到場,也不敢再鬧下去了,一些傷者的家屬開始離開。


    可沒想到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突然大聲道:“李總,我是寧安市電視台的記者,請問你承認這是一次安全責任事故嗎?”


    李新年一愣,隨即說道:“事實已經很清楚了,這次事件是因為爭風吃醋引起的鬥毆,跟生產完全沒有關係,當然,我們在管理上存在一定的問題。”


    記者說道:“表麵上看確實是因糾紛引起的打架鬥毆,但最終造成重大死亡事故的原因李總應該很清楚吧,怎麽說跟安全生產無關呢?”


    李新年疑惑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記者大聲道:“李總,難道你不知道這些參與打架鬥毆的人之前都喝了不少酒嗎?我相信沒有哪個施工現場是允許酒後作業的吧。”


    李新年呆呆楞了一會兒,然後瞥了羅東一眼,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告訴他這些參與打架鬥毆的人都喝過酒。


    羅東反駁道:“你不要誇大其詞,民工們因為天熱,吃午飯的時候喝上一瓶啤酒再正常不過了,你去問問,哪個工地沒有這種事情。”


    記者正想說什麽,餘家燕打斷了她,說道:“我們現在沒有時間接受采訪,等一會兒縣政府統一召開一次記者會,你有什麽問題到時候再說吧。”


    說完,衝那個為首的警察使個眼色,幾名警察就開始清場了。


    不過,那個女記者臨出門前還是大聲道:“隻是喝了一瓶啤酒?從我的一個同事在縣醫院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受傷的幾個民工都酒精超標,你們怎麽解釋?難道這不是一起安全生產責任事故嗎?”


    李新年一聽傻眼了,站在那裏呆呆地說不出話,如果事情真像這個女記者說的那樣,情況可就複雜了,起碼公司方麵要為這次事故承擔一半的責任。


    趁著餘家燕和周明他們招唿幾個死者家屬的空隙,李新年把妙蘭拉到一邊,小聲道:“你去找那個女記者談談,看看能不能先讓她不要發這條新聞。


    另外,想辦法搞到剛才的現場錄像,對了,你再去一趟縣醫院,找醫生問問民工喝酒的事情,他們檢測到的究竟濃度究竟達到了什麽程度。”


    妙蘭對李新年的意思心知肚明,馬上就出去找女記者去了。


    這裏李新年和周明、劉媛媛開始跟三個死者家屬接觸,雖然隻是三個死者,可家屬仍然有七八個人。


    李新年原本的計劃是先安撫死者家屬的情緒,然後出於人道主義考慮給一定的經濟補償,做為一起刑事案件,他覺得盡點義務也就罷了。


    可在女記者爆料民工有可能醉酒作業之後,他不得不考慮盡量平息死者家屬的憤怒,隻要死者家屬不鬧事,他情願多出一點錢。


    然而,死者家屬雖然都是農民,可算盤珠子撥的劈啪響。


    顯然,女記者的一句話讓他們看到了“敲”一筆的機會,他們不再要求補償,而是要求公司進行賠償,並且準備找律師打官司,到此,李新年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民工醉酒作業你竟然都不知道?”等到打發走了死者家屬之後,李新年氣急敗壞地質問羅東。


    羅東一臉無奈地嘟囔道:“我以為他們隻是喝了點啤酒,這在工地上也很正常。”


    李新年氣憤道:“如果隻是喝了一點啤酒,醫生怎麽能檢測到酒精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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