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的媳婦哪會真心實意地救治趙氏,不過是礙於鄰裏之間的臉麵,走走過場罷了。”


    李伯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沒有言語,但心裏卻有不同看法。


    他仔細觀察過那位年輕的女子,從眉宇之間流露出的真誠與堅定,不像是會玩弄人心的人。


    如若不是出自真心,她大可一口迴絕,既已承諾,必然是要竭盡全力的。


    人群裏,議論聲此起彼伏,各自揣測著最終的結局。


    在這小小的村落裏,生老病死本就是頭等大事,如此一場牽動人心的變故,誰也不願錯過。


    蘇毓隨江訓忠步入屋內,立刻迎麵撞上一股難以忍受的異味。


    最初還以為是房間通風不良所致,但當她一步步接近趙氏的床榻,那股氣味越發濃烈,直衝鼻端。


    她眉宇間的不悅絲毫沒有掩飾,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趙氏的手腕,試圖從脈搏中尋找線索。


    趙氏的身體熱得驚人,如同一塊烙鐵,但奇妙的是,她的脈象並不符合高燒應有的急促而有力,反而微弱細小,幾近無法察覺。


    蘇毓的眉頭鎖得更緊,這種脈象既不同於尋常的風寒感冒,也並非典型傷寒的表現,顯得格外異常。


    這莫名的高燒,到底隱藏著怎樣的謎團?


    江訓忠在一旁密切關注著蘇毓的一舉一動,隻見她神色凝重,眉頭緊鎖,心中的忐忑如同巨石壓頂,沉甸甸的。


    難道,他又要經曆一次痛失至親的撕心裂肺?


    “她身上這種刺鼻的氣味是什麽?為什麽會如此難聞?”


    蘇毓皺著眉頭問道。


    江訓忠連忙解釋:“那是治傷的藥膏,趙氏的手被大丫不小心咬傷了,便抹了一些金瘡藥上去。”


    “金瘡藥?”蘇毓顯得有些意外。


    “是的,確實是金瘡藥。怎麽樣,還...還有挽救的餘地嗎?”江訓忠眼眶微紅,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急切地詢問著。


    蘇毓心中暗自嘀咕,這金瘡藥的味道何以如此強烈刺鼻,莫非其中另有文章?


    緊接著,她追問道:“傷口在哪兒?讓我看看情況如何。”


    這份專業而冷靜的態度,給了江訓忠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希望。


    她的話語輕輕飄出,帶著一絲不經意的好奇,畢竟在她的認知中,小孩子的牙齒稚嫩,造成的傷害又能有多麽深刻?


    然而,當江訓忠緩緩挽起趙氏的袖子,那一幕卻讓蘇毓心頭猛地一顫。


    袒露在外的手臂上,傷口不僅深且邊緣泛著不健康的暗紫,膿液從傷口處緩緩滲出,周圍的肌膚腫脹異常,幾乎讓人不忍直視。


    這樣的症狀,顯然與趙氏連日高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覆蓋在傷口上的,是一層烏黑發亮、散發著刺鼻異味的藥膏,那模樣,無疑是引發這一切惡化的元兇。


    純粹的咬傷,若得到妥善處理,怎會演變成這番慘烈景象?


    “這藥膏是從何而來?”


    蘇毓的詢問中夾雜著幾分訝異與隱憂。


    “有什麽問題嗎?這是她作為陪嫁帶來的,據說是上等的金瘡良藥,往昔我身上有傷,也全靠它治愈。”


    江訓忠一臉坦然地迴答,似乎並未察覺其中的不妥。


    “陪嫁?那得是多久遠的事情了!”


    蘇毓不由自主地扶額歎息。


    在他的心中,那藥膏竟如同稀世珍寶一般被珍藏多年,卻不知歲月早已令其變質失效,否則怎會散發出如此令人作嘔的惡臭。


    更令人驚駭的是,居然有人敢於將這樣的藥膏塗抹在開放的傷口之上,不引起感染才是奇跡。


    僅僅望著那日益惡化的傷口,便足以推測這藥膏背後隱藏的副作用之大。


    明確病因之後,蘇毓立刻展開了針對性的治療。


    首先,她精心煎煮了一劑既能消炎又能退燒的藥湯,親自喂給趙氏服下。


    在確保初步控製住病情後,她並未急於采取下一步行動。


    接下來更為關鍵的治療步驟,必須等待趙氏完全清醒後才能繼續。


    畢竟,趙氏手臂上的肌肉已經部分壞死,要想徹底康複,唯有通過手術切除那些壞死組織,隨後使用高度烈酒仔細清洗創麵,除去所有膿液,最後敷上能夠加速組織再生的特製草藥膏。


    盡管這一過程的痛苦雖不及斷骨重生那般劇烈,但同樣是對意誌與忍耐力的極大考驗。


    今天,她將讓趙氏親身感受那份剜肉之痛,體會一番江子陵曾經曆的苦難。


    但這並非出於殘忍,她決意不會在對方意識模糊時行此手術,那樣對於趙氏而言,或許是一種過於溫柔的殘忍。


    “放心,她不會有事,等她醒了再通知我。”


    蘇毓的話語簡短而堅定,給江訓忠帶來了一絲寬慰。


    他重重點頭,口中雖隻吐出一個簡單的“謝謝”,眼中卻是複雜難辨的情愫,似乎在努力揣摩眼前女子的真正意圖。


    隨著門外圍觀人群逐漸散去,各自迴歸田間勞作,院子裏隻剩下江家的成員。


    謝杏花在得知趙氏病情加重後,便連忙將孩子們召迴屋內,以免他們在外麵喧鬧,給這個微妙時刻添亂。


    她行事總是這般謹小慎微,絕不容許任何可能引發是非的言行出現。


    至於方琴,對於趙氏的安危似乎並不怎麽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與孩子們嬉戲玩鬧,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小確幸。


    此刻,蘇毓的手中握著一壺剛剛準備好的高度烈酒,邊上是經過精心挑選、研磨並配以淨水調和成糊狀的止血生肌草藥。


    一切就緒,她最後拿起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那銳利的刃光仿佛預示著即將來臨的劇變與新生。


    喜兒乖巧地蹲在房間的一角,圓溜溜的眼睛閃爍著孩童特有的好奇心,緊緊盯著這一連串不同尋常的舉動,仿佛在見證一場即將展開的神秘劇目。


    江子陵眉毛微蹙,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解與疑惑:“你這是在做什麽?為何要磨刀呢?”


    蘇毓淡然一笑,言語間透露出一抹不容置疑的堅決:“我打算為你報仇雪恨。”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讓江子陵心中猛然一震,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


    她,她當真是這個意思嗎?心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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