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娘想著,任大海結婚後,肯定要顧自己的小家,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個月都把大部分的津貼給寄迴來。任大海的錢寄的少了,那她家的日子還能過的這麽鬆快?在任老娘看來,任大海最好能幫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的聘金和彩禮錢給攢出來後,才考慮結婚的事。


    任大海帶陳秋雨迴老家的時候,正是任大海當兵的第六個年頭。這一年,任大海二十五歲,陳秋雨二十二歲。


    任老娘被任大海二話不說領了個媳婦迴來的行為驚呆了。這孩子的婚事不都是爹娘張羅的嗎?大海自己張羅了個媳婦迴來,這讓任老娘的心裏既是惶恐又是不甘。


    果然,任大海對任老娘說,他一個月津貼二十塊,結婚後,他要養家,每個月隻能給任老娘寄五塊錢的養老錢。


    這下子,任老娘差點氣炸了。任大海一向是孝順的,去了部隊後,每個月隻留點零用錢,賺多少都給他們做父母的寄迴來了,現在一下子砍掉了一大半,肯定是陳秋雨這個兒媳婦攛掇的。


    做婆婆的和做兒媳的天生就是對頭,更何況陳秋雨不是任老娘替兒子張羅迴來的兒媳婦,任老娘對陳秋雨的態度一下子變的很微妙,對任老娘來說,陳秋雨即是和任老娘搶兒子的“壞女人”,又是搶任老娘口袋裏錢的“大惡霸”。任老娘聽任大海說,陳秋雨家父母雙亡,連爺爺奶奶也去世後,任老娘心裏就膈應上了。


    在農村,像陳秋雨這樣連個直係親屬都沒有的,就是“白虎星”,命硬的很,克父克母克六親,是不討長輩喜歡的。


    任老娘拿著陳秋雨的這個“短處”,死活不同意任大海和陳秋雨的婚事。說陳秋雨是“掃把星”、“禍害”,進門後要克死自己和任老爹。


    任大海當然不會被任老娘給拿捏住了。任大海對任老娘說,他和陳秋雨已經扯過結婚證,又在部隊裏舉行過結婚儀式了,證婚人是任大海的頂頭上司。如果任老娘不接受陳秋雨這個媳婦,任大海會背上處分,被部隊裏開除迴家種田。


    任老娘被任大海嚇住了,任大海迴家種田的話,她現在坐在家裏就有的收的錢不就沒了?


    任老娘不情不願地接受了陳秋雨這個媳婦。盡管如此,任老娘的心裏還是膈應陳秋雨,趁著任大海出門會戰友的機會,任老娘把陳秋雨給留在家裏,嘴上說的好,是不忍心大冷的天還要讓陳秋雨出門去趟雪地。


    東省的冬天下著雪,紅旗村的路又不好,滿是泥濘和坑坑窪窪。又沒有交通工具,出門都是靠雙腿走的。任大海的戰友住鎮上,離紅旗村有二十來裏路。任大海想著自己一個人去,腳程快一點,大半天就迴家了,沒必要讓陳秋雨跟著受凍,也就同意了。


    任大海一走,任老娘馬上拉下了臉,把家裏做飯洗碗之類的事都甩給了陳秋雨。陳秋雨老老實實地洗了一大堆碗後,開始準備做飯,卻抓瞎了。陳秋雨一個城市長大的姑娘,哪裏會用農村燒柴火的大灶?弄了半天也沒把火給點著。任老娘冷眼旁觀,還不準自己家另外三個孩子去幫陳秋雨的忙。


    就在陳秋雨急的眼淚汪汪的時候,任老娘劈頭蓋臉罵了陳秋雨一頓,說她啥都不會幹,咋做人家媳婦的?陳秋雨自知沒把事給做好,不敢出聲,隻能頂著一張抹了幾條黑灰的臉,縮著身子忍受著任老娘衝著她大發脾氣。


    這還不算,眼看著到午飯時間了,任老娘連飯也沒讓陳秋雨吃一口,拎出一大筐全家人的髒衣服,罵罵咧咧的讓陳秋雨去溪邊洗。


    陳秋雨爸媽死的早,跟著任大海迴老家之前,早就打算把任老娘任老爹當了自己的親媽親爸來孝順。從任大海的嘴裏,任老娘和任老爹就是天底下最慈祥憨厚的一對夫妻。


    這一天,陳秋雨的幻想破滅了。陳秋雨父母死後,爺爺奶奶把她當成了掌中寶,不要說罵人,就連重話也沒說陳秋雨半句。陳秋雨自小乖巧,家裏的事也做的利索。可這第一次接觸到農村大灶沒做好事,也不是陳秋雨願意的呀!盡管如此,陳秋雨也反對任老娘的安排,餓著肚子拎著一大筐衣服來到了河邊。


    到了河邊後,陳秋雨又傻眼了。河邊的幾級台階就是紅旗村人洗衣服的地方?從小到大,陳秋雨的衣服都是在自來水池邊洗的。可來都來了,陳秋雨總不能又拉著一筐髒衣服迴去吧?


    任家人多,陳秋雨蹲在河邊,洗了快兩個小時,才算把一筐衣服給洗好。


    陳秋雨頂著餓得發昏的身子準備迴家,沒想到一筐洗好的濕衣服比一筐幹衣服重多了。陳秋雨手腳無力,竹筐翻了後,腳下還被河邊的青苔給滑了一下,連人帶筐摔進了河裏。


    要不是任大海剛好迴家經過看見這一幕,把陳秋雨從水裏撈了起來,陳秋雨說不定已經沒了。


    陳秋雨被冰冷的河水一泡,受了涼,當天夜裏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任大海抱著陳秋雨跑了二十裏的路,來到鎮上的醫院。


    陳秋雨住了三天的醫院,打了三天的吊針,高燒才退了下去。


    任老娘因為陳秋雨住院的事,氣的在家直跳腳。他們鄉下人有點感冒發燒什麽的,哪個不是喝點草藥捂著被子發發汗就好了?偏偏陳秋雨這個大兒媳婦就這麽金貴?發個燒還住醫院裏去了,這醫院的收費多貴啊!一天天的都是錢哪!


    這三天裏,任大海弄清楚了陳秋雨掉進河裏的前因後果,心裏正愧疚著,他沒想到任老娘這麽能作,當麵答應的好好的,一轉臉趁他不在就欺負他媳婦。


    任老娘在家裏跳完腳後,又跑到醫院裏嚎哭,非要陳秋雨快點出院,他們家沒多少錢給陳秋雨這個“城裏來的嬌小姐”禍害。任大海不肯,陳秋雨這可不是普通的感冒,醫生都說已經燒成肺炎了,遲幾個小時送醫院的話,陳秋雨說不定就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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