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東的身形消失在別墅院牆的另一側,草叢裏的金墨似乎忍不住了,不受控製地發出陣陣冷笑,像是一具突然喪失理智的僵屍。


    “金老大,笑什麽?”一名兄弟奇怪地問。


    “再過一會兒,我就往院子裏丟塊石頭……”金墨壓低聲音說道:“趙七殺必然警覺,那姑娘能在省城混跡這麽久,曆經多個地下皇帝而屹立不倒……必然不是吃幹飯的!”


    “為什麽這樣做?”兄弟更加不理解了。


    “一來李東肯定必死無疑,除了我的一個心腹大患,二來順便看看裏麵到底什麽情況,方便咱們接下來的行動……”金墨愈發得意。


    “金老大真是高招!”幾名兄弟紛紛豎起大拇指。


    “嘿嘿,李東,看你這次死不死?”金墨咧著嘴,盯著道路對麵的小樓,眼神愈發興奮和陰沉了。


    殊不知,他的行為正合李東的意。


    金墨是個極其謹慎的人,行動之前從不泄露半點隱秘,行動期間更是收走所有人的手機,直到趴在這棟別墅的附近,李東才知道今晚的下手目標是趙七殺。


    李東當然明白趙七殺和我們是一夥的,卻又苦於無法報信,正巧金墨讓他進去探查,簡直就是想睡覺遞枕頭了。


    翻進院牆,李東迅速進入屋中。


    別墅極大,足有三層,步入其中卻是空無一人,不像別的老大到處都是護衛。不知道趙七殺究竟在哪個房間,李東隻能一邊奔行一邊低聲喊著:“七殺兄弟!七殺兄弟!”希望對方聽到以後立刻跟他匯合。


    ——李東自從成為通緝犯後,很少和我們在一起,也很少交流、聊天,隻是遠遠地見過趙七殺,一直以為對方是個男的,所以他才這麽稱唿。


    可惜喊了半天都沒有人迴應,一間一間房門推開尋找又不現實,所以李東立刻站定腳步,豎起一雙耳朵仔細傾聽。


    很快,他就注意到某個房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甚至還傳來若有若無、隱隱約約的歌聲。


    似乎是趙七殺正在洗澡。


    他毫不猶豫地奔過去,推開目標房門就往衛生間闖。


    “七殺兄弟,趕緊……”想著都是男的,李東也沒顧忌什麽,直接一把拉開衛生間的布簾。


    衛生間裏熱氣氤氳,花灑的確“滋滋”往外噴著熱水。


    但是裏麵卻沒有人。


    正當李東覺得奇怪,忽聽“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塊浴巾竟然從天而降,迅速蒙住了李東的臉。


    緊接著又是“颼”的一聲,一柄觸感冰涼的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是李東,雲城來的,沒聽說過我嗎……我和小漁是好哥們!”李東立刻叫出聲來,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要了他的命。


    對方這才將他頭上的浴袍扯下,看清楚李東的臉後,又將鋼刀收了迴去。


    “我知道你!”趙七殺點了點頭。


    趙七殺裹著一件浴袍,頭發濕漉漉的,露出白皙的鎖骨,一雙眼睛極其靈動。


    “知道就好,你還挺謹慎的!”李東吸了吸鼻子,又笑著道:“你一個大男人,用這麽香的沐浴露啊!關鍵還細皮嫩肉的,不怕身邊的哥們忍不住?”


    他本來就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嘻嘻哈哈兩句的那種,甚至還伸出手去捏了捏趙七殺白嫩的臉。


    趙七殺皺了皺眉,知道對方搞錯了自己的性別,但她並不在乎,而且早習慣了,所以也沒辯解,縮頭躲開了他的手,淡淡地道:“我別墅有警衛係統……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了,但不清楚你的身份,於是在這裏埋伏著,還故意唱歌引你過來才下的手……好了,找我有什麽事?”


    “金墨要除掉你!”時間緊急,李東來不及解釋太多,“已經帶著十幾個人在門口了,派我進來先刺探的……你一個人住嗎?”


    “一個人住!”趙七殺立刻點頭。


    “那就打不過了……有暗道嗎?”李東又問。


    “有!”趙七殺再次迴答,她在這裏住了很久,暗道、機關什麽的早就安排上了。


    “有就好,趕緊走……”李東話沒說完,就聽門外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二人均是一驚,齊齊奔出門去,就見走廊上的一麵玻璃竟然碎了,凜冽的寒風正“唿唿唿”吹拂進來,地上還丟著半拉磚頭和一些碎渣子。


    “金墨這個混蛋,竟然還想害我!”李東不是傻子,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怎麽迴事了,包括之前幾起事件心裏也都門清,當即咬牙切齒地說:“行了,你趕緊走,我迴去複命了,就說屋裏沒人!”


    “等等……”趙七殺叫住了他:“金墨隻帶了十幾個人嗎?”


    “是的,下午接連兩場大戰,他折了不少兄弟,現在這點人還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屠龍會的血刃堂確實有不少人,但相比龍門商會的狼牙堂還是差太遠了。


    說到底,還是底蘊不足,說是多年積累,但也扛不住幾次損耗。


    “你能拖他一會兒嗎?”趙七殺語速極快地說:“我現在就叫人,二十分鍾之內肯定過來……正好趁這機會料理金墨!”


    “可以,你有把握就沒問題!”李東答應下來。


    “好,合作愉快!”趙七殺伸出手掌。


    “啪”的一聲,李東和她擊了下掌,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兄弟,不是我說你啊,有點過於香,也過於白了,不像個大老爺們!”


    說畢,李東迅速沿著走廊離開。


    看著李東漸漸消失的背影,趙七殺忍不住“噗嗤”一下樂出了聲。


    “怎麽還有這種傻子……”趙七殺喃喃地說著。


    ……


    別墅對麵的綠化帶裏,看到李東平安迴來,金墨有些發懵地問:“什麽情況?”


    “屋子裏麵沒人!”李東說道:“上上下下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半個鬼影,反倒不知從哪丟進來半塊磚頭,把我嚇了一跳。”


    金墨暗罵一聲這小子次次運氣都這麽好,嘴上則歎氣道:“沒人就算了,咱們改天再來。”


    “不用改天!”李東立刻說道:“趙七殺家裏電器都是智能的,我剛才注意到空調、熱水器都自動打開了……不出半個小時,她肯定就迴來了!而且,您不是和大當家承諾,今晚肯定會有初步的成效嗎?我建議在這裏等一等,肯定能夠將她堵個正著!”


    “……可以!”金墨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吩咐眾人繼續等著。


    時值初冬,氣溫驟降,有人穿上了羽絨服,但還是冷得渾身發抖,但也隻能硬生生地忍著。金墨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一邊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李東身上。


    突然覺得這小子腦袋瓜還挺好使,而且平時也見過他出手,很淩厲、很果斷,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是關少青的人……


    金墨輕輕地歎了口氣,隨即從衣服裏拔出鋼刀,悄悄走到李東身後,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誰知李東早有防備,身子往旁邊一滾就躲開了,滿臉詫異地說:“金老大,你這是……”


    其他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不好意思了兄弟……”金墨手握鋼刀,麵色陰沉地說:“你非常好,可惜和我不是同路人!就在這送你上路吧,隨後正好嫁禍給趙七殺!”


    說著,金墨再次一刀劈下。


    “金老大,你這是幹什麽……”李東再次側身躲開。


    “嗬嗬,我幹什麽,你心裏明白!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關少青的人?潛伏在我身邊,就是為了盯梢我吧?要怪,就怪關少青吧!”金墨第三次劈了過去。


    李東也第三次躲開了,他知道雙方徹底撕破臉了,再也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再留下去勢必死路一條,當即轉身就跑。


    “攔住他,殺了他!”金墨怒火中燒,決定在趙七殺到來之前先清理門戶。


    一眾兄弟紛紛圍了上去,各自拔出刀棍朝李東撲過去。


    李東拔出刀來,勉強應付了幾個迴合,便迅速陷入到重重的圍攻之中。


    理論來說,李東是絕對跑不了的。


    他再能打,也不可能是十幾個人的對手,趙七殺的人在短時間內又來不了,可以說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麵了。


    但也真是天不亡他,別墅區有幾個保安聽到動靜,立刻打著手電筒奔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叫著:“怎麽迴事,誰在那裏?”


    金墨當然不會鳥幾個保安,立刻轉頭罵道:“滾蛋!”


    但也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李東迅速衝出重圍,朝別墅的另外一邊跑了。


    一群兄弟還要去追,金墨阻止了他們,看著李東漸漸遠去的背影,語氣低沉地說:“行了,先對付趙七殺,迴頭再收拾那家夥……”


    於是眾人又伏在了草叢之中,那些保安自然也都被嚇退了。


    又等了約莫十幾分鍾,一輛漂亮的紅色跑車漸漸駛來,最終停在了對麵的三層小樓門口。車門打開,正是趙七殺走了下來——她從暗道離開,安排好一切後,又假裝成剛迴家的樣子。


    “果然來了!”金墨一陣激動,立刻揮著手說:“上!”


    十幾個人頓時從草叢中竄出,手持刀棍一窩蜂地朝趙七殺衝過去。


    豈料趙七殺卻是不慌不忙,身子反而倚在了車門上,摸出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叼在嘴裏,麵色平靜地看著對麵衝過來的一群人,眼神裏帶著三分譏誚、三分冷笑、三分涼薄。


    這一瞬間,金墨突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趙七殺這麽淡定,勢必還有後手,他想唿籲兄弟們趕緊撤,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唿啦啦——”


    四周的綠化帶裏果然衝出幾十人來,個個手持刀棍、喊打喊殺,朝著金墨等人撲了上去。


    “跑!跑!”金墨大喊著。


    這一天下來真是倒黴透了,三次行動,三次被反圍剿,關鍵這次是在偏僻的別墅區,警察不會那麽快趕到了,屠龍會的大當家也不可能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再次出現……


    除了逃命,金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十幾個人護送著金墨往外麵衝,但是對方的人實在太多,三個對付一個都綽綽有餘,哪可能讓他們逃掉啊?


    幾十個人一哄而上,分分鍾便把十多個人砍翻在地。


    也就金墨實力強悍,多撐了一會兒。


    金墨確實很強,“血刃堂堂主”並非溜須拍馬而來,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今天的。他手起刀落,至少有四五個人倒在他的腳下。


    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金墨經曆下午兩場惡戰,身上本就傷痕累累,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渾身再次鮮血淋漓起來,舊的傷口崩開,新的傷口顯現。


    雙腳搖搖晃晃,身體栽栽歪歪,金墨已經完全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到了必死無疑的時候。


    但他仍舊直挺挺地站著,甚至為了不倒下去,他用鋼刀拄著地麵,雙手緊緊握著刀柄,強行支撐著整個身子。


    哪怕是死。


    他也要站著死!


    “唰唰唰——”


    幾柄鋼刀同時飛過,眼看就要削下他的腦袋。


    “等等。”就在這時,趙七殺突然喊了一聲。


    眾人立即停手,轉頭看向了她。


    趙七殺仍倚在車門上,嘴巴裏的女士香煙已經快抽完了,隻剩一點點的煙蒂,還掙紮著燃起最後一絲青霧。


    “你要幹嘛?”金墨單刀拄著地麵,努力抬起頭來。


    鮮血從他頭頂淌下,劃過他的眉毛、眼睛,映得一雙虎目愈發通紅。


    知道自己死到臨頭,卻仍充斥著不甘和瘋狂。


    “我認識你。”趙七殺扔掉手頭的煙蒂,一步步走了過去,星光映照在她臉上,自始至終麵無表情:“最早,你也是跟八爺的,曾經混到過很高的位置,幾乎僅次於孫破軍和段貪狼了……那個時候,我還籍籍無名,隻能仰視你的存在……”


    “嗬嗬,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用再提。”金墨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悲涼,似乎迴憶起了過去的種種。


    “但你手腳不幹淨。”趙七殺繼續說著:“八爺交給你的一些工程,總是先被你以各種理由吞個三四成……看你也挺辛苦,八爺忍了,沒說什麽……但你愈發過分,貪錢也就算了,還和八爺的情婦搞在一起……”


    “不要說了!”金墨突然嘶吼起來,顯然很不願意重溫那段不堪的過往。


    “我偏要說。”片刻,趙七殺走到金墨身前,麵色清冷而又陰沉地道:“八爺大怒,要將你給碎屍萬段……你提前得到消息,在幾個兄弟的護送下逃走了,之後再無消息……每每迴憶起你,八爺仍舊氣得夠嗆,說要將你找出來親手殺掉……可惜還沒完成這個願望,他老人家就先走一步、駕鶴西遊了……原來你做了屠龍會血刃堂的堂主。”


    說到這裏,趙七殺長長地唿了口氣:“老天垂憐,終於讓我見到你了……終於能夠了卻八爺的一樁心願!”


    趙七殺舉起刀來,橫在了金墨的脖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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