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你可別瞞我,再說你們這邊的事務一直是我管著,要沒管好都是我的過錯,請大嫂體諒。”


    花嬋娟隻盼著能穩住大嫂,叫她別去捅破大公子的禍事。


    見對方一直不說話,她有些著急,咳嗽起來。


    外頭來個小丫頭說有急事。


    二夫人假做生氣,“什麽急事?非這會兒打擾。”


    “老太太今晨吃過藥,這會兒全吐了,各房都叫人過去呢,就等二夫人您和大夫人了。”


    二夫人心頭一喜,老太太發作的正是時候。


    日日都喝的補藥,誰會料到今天被人多放一味催吐藥呢。


    這就是掌家的好處,想做什麽,方便的很。


    “走吧,老太太犯著病 ,咱們都得伺候著,迴頭再商量,有事我定然不叫大嫂一人擔著,還有我呢。”


    大嫂像是剛被驚醒,慘然一笑問,“那我問你整個薛家拿得出多少銀子?”


    二夫人詫異地答道,“問這個做什麽?咱們是世家,家裏百十萬銀子總拿得出的,可誰會動用這麽大筆銀錢,又不造反。”


    大嫂心裏一團漿子似的,想著若是捅出去,大公子那種要臉麵的人,是不是會自盡謝罪?


    婆婆有兩個兒子。


    老大沒了,還有一個能幹的兒子,二兒媳那麽能生,給薛家生下四個孫子兩個孫女,傳宗接代的任務已然完成。


    死一個就死一個。


    大公子不如死了算了。


    她又責怪自己,怎麽可以這麽想,一轉念,在薛家守寡都比守著這樣的男人強。


    他要死了,她倒不急著出府了。


    這個結果,花嬋娟也想過。


    留個窩囊廢在身邊好?還是留個聰明通透的對手在身邊好?


    答案唿之欲出。


    兩人前往老太太屋裏時,院裏已有眾多薛家子弟。


    老人家不但吐了補藥連早飯也吐個幹淨,此時麵前跪著家中醫術最好的子侄為她把脈。


    大家在外麵等著結果,很怕老祖宗有個三長兩短。


    幾個通醫術的子侄都為其診過脈後,得出結論並無大事。


    大家斟酌著開方,這樣的情景下,大嫂無論如何不能開口。


    除非她想做薛家的千古罪人。


    哪怕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她。


    直待了一個時辰,老夫人舒服了些,大家方三三兩兩散了,隻留下兒媳婦。


    “大嫂,咱們怎麽安排?老太太身邊大約這兩天得輪著值夜,我看三天就能差不多恢複了,所以也並不十分勞累。”


    “事發突然,我沒一點準備。”她向外看了一眼,等著迴事的婆子媳婦們都站在外麵等著。


    大嫂點點頭,“那你去忙,今天我在這裏陪著母親就好。”


    “那我中午叫人專為你們做飯,清淡的給母親,為你再做兩道你素日愛吃的。”


    “有勞妹妹。”


    她安安靜靜陪著老夫人,為她端茶倒水,喂她吃飯。


    此時此刻,她又怎會料到那個對自己笑臉相迎,客氣有加,體貼倍至的女人正算計著一個天大的陰謀。


    花嬋娟為成功攔住大嫂告狀誌得意滿。


    她知道人那股子衝動勁過去,做事一旦恢複理智,定是思前想後。


    她就是要大嫂再多寬容她一些日子。


    因為留下大公子還是留下大嫂之間,她做了選擇。


    伸手拿走別人的東西,那種不勞而獲實在讓人上癮,這大約是大公子戒不了賭的原因。


    她實在理解他。


    又有些微的驚訝,因為她發現自己和大公子有些地方,是一路人。


    從前與大公子情投意合,倒是天作一對。


    可惜呀,他較之自己實在差得太多了,不論心智、計謀、手段,都不能和她匹敵。


    究其原因,皆為家中太過嬌慣,把他養成了一個不知疾苦的傻子。


    她要好好教導自己的兒子們,切記別縱成了如大伯哥一樣的廢物。


    在老夫人痊愈前,她得動手!


    大嫂雖換過了鑰匙,但那些嫁妝,粗略估算也有數萬兩之巨!


    有一個難題,那麽多東西要如何不著痕跡落到她花嬋娟之手呢?


    避人耳目偷運出府是不可能的。


    她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好辦法。


    此時她在自己房中,坐在妝台前,著著銅鏡中那張年輕光彩的臉,重新勻了麵,上了口脂。


    容顏易老,生得漂亮成不了贏家,有腦子才能當上贏家。


    ……


    我為自己的猶豫不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姑姑這頁信紙皺巴巴的,顯然多次被淚水打濕又幹掉。


    字跡也零亂不堪,她心緒不寧啊。


    ——


    你的伯父當年欠下巨額賭債,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有兩個選擇,一是如實稟告婆婆,讓他受到重罰,若隻是小數目,薛家會為他遮掩。


    整個薛家有百萬銀子,聽起來是個大數目。


    但你也清楚他家兄弟眾多,不可能拿出十萬之巨為單人補債。


    若是我肯幫補一部分,便可提出自己的要求——


    要麽薛家與他斷親,逐出家門。


    要麽讓他出家,青燈古寺伴其一生。


    總之,薛家欠我一個大人情,沒了他,我在薛家終老,也算得上一個選擇。


    到時我便可以寡婦身份生活。


    還有一個,便是逼他自盡。


    他都走到這個地步,還不敢告訴母親發生了什麽事。


    隻說明他把自己的臉麵看得比性命還重。


    我拒絕幫他,他隻有死路一條。


    這條路更幹淨,我對他已無餘情,卻仍下不了殺心。


    那是多麽可怕的選擇,我將眼睜睜看著活生生的人在我麵前死去。


    我本是一股氣要將此事迴報婆母。


    偏被弟妹一早拉去看賬,他不但欠了外賬,家裏也虧空一大筆賬目。


    婆婆生了急病,我迷迷糊糊被拉去侍疾,一家子圍在院子裏,等著婆母的病情。


    這種情況下我沒辦法開口。


    接著就是我守著老夫人身邊直到晚上。


    天黑透時,老夫人已不再嘔吐,人也清明過來。


    弟妹這時過來接替我,她向我道歉說,“姐姐,今天一忙就是一天,勞煩姐姐一人在此伺候母親,我已經忙完了,你迴吧。”


    中午時她安排的飲食十分合母親與我的口味。


    難為她這麽忙,還安排得妥當。


    我迴了院中,便將夫君喊來,他神色慌張,全無半點我初入府時的風度。


    人的相貌和氣質似乎會跟著際遇一同改變。


    他在燈下看起來賊眉鼠眼,一副猥瑣之態。


    我不想看他,將目光放在別處對他道,“事到如今,請夫君自重,自己同婆婆說清楚。”


    “可你是我妻子,不能變賣一部分嫁妝幫你的夫君度過一次難關嗎?”


    他瑟縮著,啞著嗓子說。


    “嫁你本為有個依靠,現在看來夫君是最依靠不住的人,所以我隻能靠娘家給的嫁妝。夫君有本事輸掉那麽多錢,就該有本事自己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我的錢不會用來還賭債,一文都不行。”


    他本是低著頭的,聽我這麽幹脆拒絕了他,抬頭目光像麥芒鋪灑過來,令人渾身刺癢發毛。


    我本該起了警覺,他那時已恨起我來。


    隻是他一向膽小,我沒在意。


    誰料到他人品會低劣到毫無底線了呢?


    誰又料得到他膽小不敢自盡,卻有膽子叫別人代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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