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確是高興,說了不再封賞後宮,卻賜了貴妃封號“盛”。


    寓意興盛大氣,皇上在後宮眾多女子中的確更中意曹元心多些。


    元心喜歡這個封號。


    她不愛“淑”“佳”“慎”“珍”這些字,也不認為自己有這些字所寓意的美德。


    “盛”卻符合她的氣質。


    皇後稱病沒赴貴妃的宴請,連賞賜也隻賞了支如意,雖是件寶物,到底寒酸了些。


    她之所以不來,是皇上許給貴妃協理後宮之權。


    貴妃趁著皇上高興,提出將太醫院裏辟出“一片”專開設女醫。


    妃子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並信任的女大夫瞧病。


    這建議提在錦貴人出事後,就顯得特別有必要。


    當初錦貴人勾引的若是太醫呢?


    顯然當時若轉個主意,她也有這個條件做的到。


    皇上又不能把太醫也變成閹人。


    誰還敢進宮當太醫?


    這個提議是貴妃敬酒時提出的,被許多後妃讚同。


    皇上想想並沒什麽不妥,便道,“這事由你操持,皇後身子不爽,叫她多歇歇。”


    “臣妾定然辦好這差事。那既然已是單獨的女醫館,不如也設個院判,叫女大夫們自己管理自己。”


    “也好,誰的差誰負責,倒能與太醫院的男大夫們比一比,瞧病瞧得好朕有賞。”


    說好劃出“一片”地方,等貴妃動手整頓時,將太醫院擴大,又劃進去一塊地,並加蓋兩座麵闊九間的新殿。


    同時將這座巨大的院殿從正間分為兩半,一半歸杏子掌握,稱做“皇家女醫”。


    大門處本想立塊照壁,又覺太過刺眼,最後隻做了塊雕花漆金屏風,“男子免入”。


    貴妃又頒了條新規定——


    後妃身子不適,可以著人請太醫,等不及時,可自己前來女醫館直接找當值女醫診脈。


    這條新規,著實受位分不高的妃嬪歡迎。


    連皇上都讚她想的周到。


    曹貴妃在後妃中落了“善良”“慈悲”的好名聲。


    杏子人生中最快樂的事,便在此刻,簡直比生下孩子還要高興。


    她現在不但懷揣古籍,還有了自己所控製的太醫院。


    在這裏製藥,頂著皇家名號,尋找珍奇草藥可動用內務府采買的力量,比自己家方便多。


    她潛心研究女科病症,宮中這許多案例,歸她一人所有,每天當差當得樂滋滋。


    鳳藥直說她是個“醫癡”“藥癡”快失心瘋了。


    她醫婦症越發得心應手,將婦科之症總結歸納,劃為幾類。


    其中專攻產科相關,癡迷於此,餘下時間還要帶女學生,許多時候忙得家也顧不得迴。


    與青連的隔閡由此而生。


    ……


    有孕是喜事,女子卻因為孕中各種不適之症難以歡喜得起來。


    胭脂便是如此。


    她已顯懷,害喜異常劇烈,別人有孕都會越發富態。


    她卻吐得天昏地暗,膽汁都吐出來了。


    不但身形比剛有孕時消瘦,連臉色也發黃。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她頻繁起夜、嘔吐、折騰得憔悴不堪。


    此時紫桓骨折已大好,待胭脂倒也體貼,瞧她難受,請大夫,端茶倒水無不耐煩。


    隻是他在家待不住。


    沒了從前在京的忙碌,初時是很輕閑快活。


    家中奴仆成群,胭脂在當地找了個不錯的貼身丫頭。


    並沒有什麽好讓紫桓費心的地方。


    他一早起來,便要吸藥草,吸過神清氣爽就要出門。


    胭脂不便跟著,問他都做什麽,他長籲短歎說家中氣悶,去尋友玩耍。


    胭脂無話,家裏不缺錢,也沒事可做,他要去找樂子,總不好攔。


    她不是那種本質強悍到不講理的女人。


    家當是紫桓一手賺下來的,不管來路正不正,現在一家子吃用無不靠著他從前的積累。


    不舒服有大夫。


    吃喝起居有下人。


    她隻能眼睜睜看他出門。


    人在身體不適時,能顧住自己已是費盡力氣,哪有時間管別人?


    她胎相穩固,就是胃裏難受。


    聞到素日愛吃的飲食都似有人拿惡心東西塞入她口中,比聞到大糞還讓她難受。


    飯剛端上桌,她就跑到一邊嘔吐,常搞得紫桓也吃不下。


    次數多了,胭脂就讓紫桓去別的房中吃,她隻在餓時用些讓自己有胃口的東西。


    還有一個無法為外人道的煩惱,是她身子不適無法在男女之事上陪伴紫桓。


    紫桓承諾過隻守著她一人,為了控製自己別因衝動傷了胎兒,兩人商量後分房而居。


    初到姑蘇邊的南庭,胭脂便愛上這裏。


    紫桓也不小氣,直接買了大宅,內院外院加起來,怕得有上百間房。


    分房後,每到晚上,胭脂已是筋疲力盡,喝過安胎藥就陷入深睡。


    紫桓在哪裏休息,她毫不知情。


    他正當年富力強,一身的精力,既沒用到事業上,又沒女人,夜深也不能入睡。


    有一個晚上,紫桓煩躁不安,想和胭脂說說話,以解鬱結,到正房卻發現燈已熄了。


    蹲牆邊一聽,胭脂已是唿吸均勻,喪氣地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


    鍾穗兒是此地人氏,來做胭脂貼身女傭已有二月有餘。


    她家貧寒,家口又多,女孩子沒有識字的機會,早早就出來做工。


    這次的差事是她尋下的最舒服、月錢最多的一份差。


    她一個人拿的錢比哥哥弟弟做學徒加起來都多。


    為此,她盡心服侍胭脂,以感激東家肯雇傭她。


    穗兒雖然隻有十五,卻有五年做事的經曆。


    穩妥之處倒像十八、九歲的大姑娘。


    她聽到外麵動靜出來一看,紫桓獨自坐在台階上,很吃驚壓低聲音問,“爺怎麽一人坐在冷地上?穗兒給爺拿塊棉墊子墊上可好?”


    紫桓喪氣不吱聲。


    一會兒,一個暖暖的手爐先塞他懷中,一方棉墊子也放在他身旁,那小墊子烤得熱乎乎的。


    他坐下,穗兒蹲在一旁,好奇地問,“爺,你們這樣的人家,過得神仙日子,也會有煩惱?”


    一句話把陳紫桓說得笑了。


    他看看這個不怎麽起眼的丫頭,小時候該是虧著了,頭發細軟,不似胭脂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


    她看似一朵還沒開的小小茉莉花。


    身上散發著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非香料所能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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