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湊趣的妃嬪都靜下來,


    心中對來人既輕視,又好奇。


    不知她是怎麽厚著臉皮敢到後宮中到處晃悠的。


    公主帶來一套赤金長命鎖,贈與皇貴妃。


    俯身看了看孩子,歎道,“你才是後宮女子中最有福氣之人啊。”


    這話說得真誠,連皇貴妃也不得不買帳,謝過公主。


    皇後像看到救命稻草,一直注視著女兒。


    女兒該先向自己問安,再去探看皇貴妃。


    可公主卻像沒看到她似的,徑直走向包著孩子的繈褓,之後將裝著項圈的錦盒給了皇貴妃。


    皇上很高興女兒終於懂事了,今天行為低調沉靜。


    公主怎麽可能突然對後宮女子有興趣。


    她是專程來看看母親的狼狽的。


    皇貴妃受封,已經好似在她口中塞了泔水。


    此次又誕下健康男嬰,簡直是在背後刺了母後一刀。


    自進宮,皇後從未受過這麽大的暗算。


    還是來自一個六品小宮女。


    公主心知鳳藥的報複有是因為上次自己的任性,差點弄死這丫頭。


    那時自己是多麽傻多麽天真。


    心中全是母後,皇後受了委屈,她比自己挨刀子還難受。


    母後卻將她視為娼婦,把她往阿貓阿狗床上送。


    母後心中不是沒有她。


    而是當涉及到四皇弟的利益時,任何人都可以當做弟弟的墊腳石。


    包括她這個長公主。


    看到母親青白的臉色她便知道母親此次受的打擊不小。


    她親耳聽到母親得意至極告訴她,皇貴妃卓淩兒在喝有毒的坐胎藥。


    那藥會讓她懷上孩子,但孩子生下便是怪胎。


    皇後當時的模樣真真趾高氣昂,得意非凡。


    她告訴公主,先讓皇貴妃得意個夠,登得越高,到最後摔得越重。


    她要親眼看著這個女人徹底倒在自己麵前。


    然而登高跌重的人卻是皇後本人。


    這一局,皇後不但輸得慘,還輸得難看。


    公主賀過皇貴妃便退出紫蘭殿。


    不出所料,皇後跟了出來。


    她腳步虛浮,伸出手哀求公主,“珺兒,你要為母後出了這口惡氣。”


    公主迎著朝陽轉過身,對母親一笑,“怎麽出?再將她帶走,弄死她?”


    “母親一點不在乎女兒在父皇心中的份量嗎?”


    “父皇的心已經都放在這個小兒子身上了,母親與其讓我為您報仇,不如好好想想怎麽讓這孩子夭折到繈褓裏更實際些。”


    “一個小宮女,你弄死她,若被皇上知道會怎麽看你,徹查下去,母親就不怕查出來是您授意她去害皇嗣嗎?”


    “我這個父皇也許當時不會處置您,但這賬是要記到您頭上的。”


    皇後麵色雪白,哆嗦著手指指著公主,“你,你這是記恨母後了嗎?”


    “母後那時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可惜啊,您算計不過父皇,還賠上了女兒。”


    公主雙手一攤,“我都照您的意思做了,歸山爬了我的床,可惜他沒拿到禁宮防衛權,父皇打開始屬意的人就不是他呀,哈哈。”


    “母後打哪拿到的消息?消息不準就把女兒賣了。這次賠慘了吧。”


    公主句句話像刀一樣淩厲,刺向皇後。


    “原諒母親。”


    皇後走上去,拉住公主手臂,“母親是為了整個家族著想,為了皇權別旁落到他人手中。”


    “女兒,你一定要為母後出這口惡氣,至於卓淩兒生出的小畜生,等母後再想辦法。”


    “好的,母親。”公主的突然的乖順讓皇後鬆了口氣。


    她很怕女兒與自己離心。


    公主姍姍離去,她心中還是不能全然憎恨母親。


    看到母親那狼狽的模樣,她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卻很痛苦。


    她的母親,就是一個得不到夫君之愛,身處深宮的不得自由的婦人。


    在公主看來,身為王家這個最大氏族的嫡長女,一生不嫁也沒關係。


    王家父兄養得了一個女兒。


    一生不嫁也比當這個皇後快活。


    …………


    牧之帶著倭人團駐紮京郊後,皇城進入了雨季。


    整日裏厚厚的雲層籠罩在皇城上空。


    搞得人心中極其壓抑。


    牧之很忙,安置好倭人後,自己進宮麵聖。


    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一向皇帝說明。


    他心中已有了決斷,所以並未帶情緒,講述得很平靜。


    朝堂之上,所有人聽著他講述邊城百姓被倭人踐踏蹂躪,卻毫不畏懼毫不屈服的故事。


    這些事皆是他親眼所見。


    他又講到倭人對大周婦女的侮辱。


    死了的亂動屍身,搶死人東西。


    活著的被抓綁在春凳上肆意侮辱,最後殘殺。


    他說得平靜,聽的人更覺淒然。


    皇帝勃然變色,他很怪牧之在朝堂之上講述這些事情。


    戰爭、入侵,必然會帶來殺戮。


    牧之卻刻意渲染了這種慘狀。


    他雖有功,做出這等不合皇帝心意的舉動,也被抹平了。


    “如此,我們更不應該發動戰爭,若是和談成功,他們不再向北入侵,可保海泉向北的百姓安然無恙。”


    皇帝一句話,已經表了態。


    牧之並沒抱希望,自己一席話就改變上麵坐著的男人的心意。


    朝堂上少有的一片安靜。


    那些主張和談的,連同一直要求和談的太師也沉默了。


    這巨大的恥辱,令他們哪怕為了爭權奪利,也張不開口。


    皇上怒意漸生,下令退了朝。


    當天晚上他要設宴款待倭國貴賓。


    開宴前,他安排了對方主帥前來品茶。


    他向來以大周茶道而自傲。


    這群沒見過世麵的倭賊,就讓他們見識見識大周身為禮儀之邦的國粹。


    這次茶藝隻開了個頭,便被倭國主帥打斷了。


    大周人講究焚香品茶。


    焚香是茶藝表演的前奏。


    分為展示香具,焚香準備,介紹香料,極盡細膩與享受。


    當香氣飄散的那一瞬間,可讓人心曠神怡。


    之後便可細細觀看茶道表演。


    一番下來,懂的人都會感到身心愉悅。


    為他們表演茶道的是宮中茶道大師。


    對方卻如同屁股長了釘子的野猴子。


    不懂欣賞也罷了,連坐姿禮儀也不顧,一通亂晃,時不時插嘴。


    皇帝怒極,盯著負責翻譯的隨從。


    此人嚇得臉色慘白,結結巴巴解釋,來之前自己已和主帥交談過。


    也告知需注意的禮貌和尊重。


    對方明明聽懂了,卻偏不照做。


    主帥穿著新衣,像玩雜耍的小醜,皇帝聽說對方矮小,卻沒想到矮到如孩童般身材。


    趕製新衣來不及了,隻得拿了孩子的衣服贈給對方。


    主帥早被皇宮的富麗、巍峨驚住了。


    他知道牧之沒說謊,這裏遍地黃金。


    這裏的繁華超過他的想象,也超過牧之的形容。


    這種震撼更激發了他的貪婪。


    皇帝的謙遜在他眼裏是軟弱。


    禮讓在他眼裏是退縮。


    他故意不顧儀態大聲說話喊叫,在屋中走來走去。


    就是想看看大周的帝王能退到什麽地步。


    侍衛都看不下去了,一直盯著皇帝隻等一聲令下。


    抓到這個可笑的猴子,殺雞一般一刀抹了脖子才痛快。


    皇帝也沒了興致,揮揮手讓不悅的茶道大師退下。


    直接開始了宮宴。


    出席宮宴主座為皇上、皇後、太師、常家大爺、牧之、曹二郎等重臣。


    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皆為陪座。


    客座共給了十個坐席,對方可來最重要的十人。


    整個宴席如一場馬戲表演。


    這些雜毛上來就狂飲,像一群野獸。


    公主為了能多看牧之幾眼,也參加了宮宴。


    看到這群野狗式的人物,驚得麵色青白不定。


    她不可思議將目光轉向牧之,帶著詢問。


    牧之第一次對上她的眼睛,眼中全是痛苦與無奈。


    公主早就聽說倭人作派,親眼所見才發現自己的想象還是匱乏了。


    她心中明白牧之為這次和談付出了什麽,一陣痛惜。


    對這些毫無風範的野人一陣蔑視,對父皇堅持和談也充滿懷疑。


    在複雜的心情下,她起身走到牧之身邊。


    她實在太惹眼了,那樣華麗而高傲,雖然已經盡量放輕腳步,還是被很多人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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