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折子上詳細講述了對方種種不敬。


    雖然沒提他自己如何受辱,青連也能想象得到。


    又說對方十分傲慢,其實實力不強。


    倭人自稱來了十萬軍。


    牧之跟隨倭將去迎主帥,瞧了瞧泊在港中船隻,又看看對方紮營情況,心中有數。


    判斷對方隻有一萬人左右。


    他們就敢說自己來了十萬軍。


    別的他沒多說,換個人大約都會起了滅了對方的心思。


    這麽點人,不夠我方鐵騎踩上一踩的。


    皇上看了密信什麽也沒說,青連不解。


    往後再接邊防官員密折他才知道皇上的苦衷。


    原來大周西邊莫臥兒國與大月氏小月氏也都蠢蠢欲動。


    想趁著倭人不斷挑釁,大周無瑕分神,也欲刮分點利益。


    特別是大月氏,曾是大周朝貢國。


    皇上繼位後,大月氏稱自己國小民弱,拿不出貢品。


    皇上為顯仁德免了他們年年上貢。


    此時這些跳梁小醜也敢出來作亂。


    若要動兵,先對誰出戰,錢糧從何來,誰來出爭能保打得贏。


    隻需打贏一仗,其他小醜便不敢輕易動作。


    但若輸了,或隻是傳出輸了的謠言。


    那些瞧上大周這塊肥肉的國家一起出動,大周就苦了。


    而且又是皇上身體虛虧之時。


    兩位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若因為鬧家務而不得善終。


    寫入史書,皇上就成了曆史上的大笑話。


    戰死也好,病死也好,都好過死在親兒子手上。


    帝王家向來情薄也皆因此緣故。


    他不能,也不敢放在此時發動戰爭。


    李琮去了紫蘭殿,卻在殿中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嘉妃坐在母親下首,兩人有說有笑。


    這日皇後免了請安,她過來單給皇貴妃請安。


    見王爺來了,嘉妃嬌怯怯向兩人行禮告退。


    王爺一直目送她離開,見自己娘親意味深長在瞧自己。


    “那可是你父皇的愛寵。”她提醒兒子。


    李琮笑笑,“娘親把兒看得太不堪,兒子現在光是妻妾也一後院,哪裏見個女人就會動心?”


    “那你盯著她瞧什麽,眼睛跟伸個鉤子似的。”


    “我隻是覺得這女人哪裏別扭……”


    胭脂搬來軟墊椅,李琮坐下,叫她去尋一尋鳳藥,若得空過來一趟。


    胭脂卻迴道,“爺若有話我捎過去罷了,您一進宮,就找鳳藥,皇上知道了會怎麽想,若皇上皇後都提防起她來,再做事就不容易了。”


    李琮想想也對便罷了,隻交待胭脂帶句話,所有皇上說過的話但凡涉及立儲,務必馬上告訴紫蘭殿。


    皇貴妃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坐不久,腿也腫脹。


    殿中沒有旁人,她穿著軟底繡鞋,將雙腿放在羅漢床上。


    靠著金絲軟枕,腹部搭條軟羅小蓋褥和六爺閑話。


    “我想到了!”李琮一拍腿,被皇貴妃狠狠瞪了一眼,“你穩重點吧。”


    “這裏隻有兒與娘親,有什麽穩不穩,這麵具我當著皇上的麵戴戴就完了,難道當著娘親也要做戲?”


    “我知道為什麽嘉娘娘看著那樣別扭了。”


    “嗯?”皇貴妃懶洋洋應了一聲,“哪裏?”


    “那女人明明不年輕了,怎麽那樣做作?裝著少女的表情姿態,好生別扭。”


    皇貴妃本來半閉著眼,聽聞此言猛地睜眼,“莫要亂講話。”


    她左右打量一圈,殿中無人,放鬆下來,“她一直那個樣子。”


    “你不知道她現居的未央宮,連貝紙也不用,用的暗色窗紙。”


    貝紙是用貝殼磨成粉,摻了竹漿製的糊窗材料,透光性好卻不透風。


    還比窗紙窗紗耐用,私密性也好。


    自從有了貝紙,別的材料各宮都不樂意用了。


    偏嘉妃還用窗紗窗紙,還用色暗的。


    好好未央宮內,大白天不點蠟燭便看不清東西。


    “住得跟個黑窟窿似的,怪得很,皇上偏偏喜歡這副模樣。”


    “聽說嘉妃在外從不照鏡子。”皇貴妃歎息著。


    “她生不了孩子,怎麽不恐懼年華老去,女人老了恩寵不再,在宮中怎麽生活呢。”


    “你們男人理解不了,她也是可憐人。所以趁著皇上還喜歡她,我不得不拉攏她。”


    “你可知道此次你父皇為何又病倒了?”


    李琮聽到這話,知道父親這次的病果然有蹊蹺。


    馬上坐直身體側過耳朵,聽他娘細說。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皇後與嘉妃不對付已久。


    現在嘉妃對皇後而言就是落在腳麵上的癩蛤蟆,純惡心。


    加上皇上在未央宮修繕好之前,將嘉妃安置於含元殿。


    在那段時間裏,皇上連書房都少去。


    一應宮人全部調到含元殿。


    不就為了陪著這個剛放出來的賤胚子嗎。


    皇貴妃一向精於算計,她買通含元殿小太監,問了皇上寵幸嘉妃的次數。


    皇上不許敬事房記檔,小太監道第一夜皇上寵幸她三次。


    皇上都多大年紀了,竟這樣不知保養。


    後麵也是不分白天夜裏,來了興致便到含元殿後殿寢宮寵幸從蘭蘭。


    小太監道,隻要皇上不處理朝政,幾乎都呆在後殿。


    那裏自嘉妃入住就換了暗色窗紙,大白天一進去,便如黃昏時分。


    她自己也不出殿,穿著單透的寢衣,燃著炭盆。


    皇上去了也隻得更衣,兩人衣著單薄,嘉妃在殿中常備美酒果子。


    皇上一到,就親手上前幫他寬衣,奉上果子酒水。


    說是少喝點解解乏,一喝就收不住,總喝到半醉。


    有時下午就不再辦公。


    隻苦了等著的大學士們。


    待皇上醒來,一大摞折子等著批複。


    皇上說一句,他們在折上迴一句,有時搞到半夜。


    皇上中間是歇過的,大學士卻陪著苦熬。


    待未央宮修好,那裏離含元殿不遠。


    中午皇上若不去,晚間是要去看一眼的。


    一去,很難出來,這是常有的事。


    嘉妃纏人,所有妃嬪都知道。


    大家不樂意,找到皇後一同告狀。


    嘉妃隻要伺候皇上就寢,早上便不來向皇後請安。


    說是皇上起得晚,她隻能陪著。


    好容易挨到一次她沒侍寢,躲不過,才姍姍來遲。


    新入宮一年的一個王美人兒,麵色不善,想是忍了許久。


    畢竟嘉妃沒出來前,她最得皇上喜愛。


    說話不免帶著氣,眾人行禮落座,她便看向嘉妃,上下好一通打量,看得嘉妃不自在別開臉。


    “嘉妃姐姐不要太小氣,總一人霸著皇上,你我都是皇上妾室,總該分些雨露給旁的妹妹。畢竟妹妹還年輕,懷上龍子的可能性也比姐姐大些。。”


    “姐姐既不結果,就讓一讓妹妹,我們可都望眼欲穿盼著皇上恩澤呢。”


    話說得非常之刻薄、露骨,嘉妃一言不發,眼圈先紅了。


    她泫然欲泣,卻換來那小美人兒一聲冷笑,“你就省省吧姐姐,皇上沒在這裏,你裝這副樣子給誰看?”


    “換個妹妹也算是梨花帶雨,姐姐你做這副模樣怎麽形容呢?雨打老芭蕉?”


    眾妃嬪暗自憎惡嘉妃不是一天兩天,大夥爆發出一陣哄笑。


    嘉妃直接哭出聲來。


    她垂著淚不說話隻望著皇後。


    皇後不得不發話,“本宮還在這裏坐著,你們就鬧,成何體統。王美人,你不尊皇後,出言無狀,罰俸一個月,都散了吧。”


    能進宮的女子,哪怕是小小美人,哪個沒點家世。


    罰俸一個月,等於隔靴搔癢。


    “嘉妃妹妹,你留下本宮有話說。”


    皇後怎麽會不知道嘉妃魅惑皇上的事,嘉妃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你也不想曆史重演吧。”


    皇後撥弄著茶碗中的茶葉,敲打從蘭蘭。


    “朝中大臣若再次參你,你覺得皇上會像從前那樣保你嗎?”


    她抬眼看從蘭蘭一眼,看到一滴眼淚從她臉上滴到裙子上,洇濕一大片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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