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殿被她管得鐵桶價嚴實。


    養大了六王,她真正舒心了,但皇恩不再。


    現下,再次有孕,她感覺自己一生都不斷被運氣砸中。


    那進補的藥調了方子,她依舊隻要太醫院的方子,不開藥,藥讓六王直接帶入宮中。


    再苦,她喝著心中是甜的。


    雖然皇上沒有封她皇貴妃的地位,一旦孩子產下,不愁沒有進封的餘地。


    不封自己,也要封一封貴妃之父。


    怎麽著她都不虧,萬一又是個皇子呢。


    皇貴妃指日可待。


    又到陪皇後用膳的日子,本不想過去,皇後親自來請,皇上出了含元殿看到如意站得遠遠,見皇後也在,那丫頭不敢上前。


    皇上這才意識到有日子沒去看望嘉妃了。


    兩人用膳守照祖宗規矩“食不言”。


    皇上很煩某些老規矩,不過此時隻覺得輕鬆,用不著說那麽多廢話。


    用過膳,熱茶沏上,他喝了口提了一嘴,“貴妃有了孕,是不是該封賞一下?”


    皇後心中一頓,緩緩進言,“貴妃有孕是宮中大喜,不過月份尚小,也不知是公主是皇子,不如緩緩,胎兒大些穩定了皇上愛賞她什麽就賞她吧。”


    兩者說話一字之差,皇上明明說的是“封”,皇後卻偷梁換柱說“賞”。


    皇上心上覺得一股膩歪,又聯想到公主差點溺死自己正得用的小宮女。


    也不知一個六品小丫頭能有多大錯處,惹著這娘倆,差點被治死。


    而這天中午又看到參奏公主大修公主府,勞民傷財的折子。


    他本覺得大周公主修個公主府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很煩一點小事就報到他跟前,要求給個說法。


    那些奏章多得像看不完,批完一堆還有一堆……


    心中越發煩燥,起身對皇後說,“你管管公主,修個公主府能不能別那麽張揚,搞得折子都上到朕的書案上了,你問問怎麽迴事吧!”


    他重重把茶碗放到紫檀木小案幾上,甩手走了。


    皇後不急不躁,冷著臉直到聽不到皇上腳步聲,抓起那隻用過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嚇得玲瓏忙掩上殿門,將碎片收拾起來。


    嘉妃已經大好了,皇上便留宿在長樂宮。


    可這夜他驚恐地發現自己“不行”了。


    隻得對嘉妃說自己這段時日過得既糟心又累。


    嘉妃一味溫柔侍候、寬慰他,在皇後處生的悶氣方覺舒緩。


    壓在他心頭的大石頭,不止黨爭之氛愈濃,還有戰事。


    他以為亂子同以前一樣,鬧一鬧就過去了,這次偏偏愈演愈烈。


    叛軍一路向北打過來,這還不算,西南邊接壤的小國也蠢蠢欲動。


    很有可能要開戰,可打仗要錢要糧!


    國庫虛空,哪來錢糧打仗,又能派誰去打?


    從前當皇子時隻覺得做皇上乾綱獨斷該是件爽快事。


    等自己當了皇上才知道一個寵大的帝國運行起來,這麽多繁雜的事情要處理。


    這麽多關係要平衡,頭幾年還好說,年輕精力旺盛。


    這兩年眼睛看久折子都花,寫字時不時手會抖。


    以前一連批上五個時辰,睡一覺起來就有了精神。


    現在批兩個時辰就頂了天,累得睡不醒似的,饒是參湯喝著,太醫日日平安脈請著,還是感覺自己不中用了。


    這兩個時辰所批折子好多還是先經了輔政寫了節略過來。


    否則有些地方官兒動輒長篇大論。


    一件雞毛事能洋洋灑灑寫個宏論過來,最主要是後頭請安的話。


    也難怪他們,一年到頭未必見得上皇上一次,不請安生怕皇上將自己忘掉。


    好容易熬到又一年,可以休息休息。


    年末宮宴。


    這一年過得不易,來年恐怕更難,大家都強打精神。


    四王六王連同皇後,有了孕期反應的貴妃都到齊了。


    沒請一個外臣,算是皇上家宴,舉家歡慶。


    兒子們紛紛過來敬酒,一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歡樂場麵。


    六爺又來敬一輪時,對皇上說,“父皇這一年勞苦,兒臣願意拿出一年俸銀加上王妃的一點私房,為父皇重修含元殿。”


    他臉紅紅的,激動地說,“父皇辛苦,操勞國事,兒子孝敬也是應該的,就是四哥也著實心疼父皇。”


    “是!”四皇子搶著說,不能讓好聽話都叫六弟說完了。


    “父皇辛苦兒子們看在眼裏,不能為父皇分憂是兒子們不孝,六弟既出一年俸祿,兒子也沾沾光出兩年的俸銀,父皇含元殿的確早就該修了。”


    當時清思殿修建完,大師沒來及修含遠殿就去世,皇上也引為憾事。


    對建築他有欣賞和鑒別能力,園林造景也頗有研究。


    他若隻做個王爺,定是個有情趣有愛好的王爺。


    可惜做了這九五之尊,權力大了不少,快樂卻沒增加多少。


    當下就被四六王騷到癢處,大談園林造景,及宮殿材料、結構。


    重簷歇山頂、重簷廡殿頂哪個更好看,一直談到山牆的顏色,懸魚的樣式,博風的花紋……


    足足說了一柱香,才遺憾地歎口氣道,“清思殿一看就是大師作品。”


    “大師不止一人啊父皇,您可聽說過新近出了個汪師傅?”


    皇上的確耳聞過,但清思殿在前,他聽了這個名字覺得可能隻是個平庸之輩。


    真正大家幾十年才出一個,不但手藝要好,還要見多識廣,有審美!


    六王見父皇不當迴事,從懷中拿出張圖紙獻上去,“父皇請看,這圖出自汪師傅之手。”


    這師傅不一般!算是建築師中的國手。


    是六王花費大精力從北寒之地請過來的。


    特地薦給公主,公主看過他的作品後大加讚賞,便將公主府改建全部交給此人。


    工程做完,此人已被李琮送走。


    皇帝接過圖看了兩眼就被吸引了,就著燈細細看了起來,看到細節處拍案叫好。


    “現下時間還早,不如兒子陪同父皇走一趟,直接看一看皇姐新居可好?”


    “咱們不要空手去,隻學學小戶人家串門子,帶上禮物去賀一賀。”


    貴妃湊趣兒也跟著說,“日日在宮中家宴也怪膩的,帶上妾身也去開開眼。”


    此時幾個有孩子的妃嬪因時間晚了已退了席。


    沒孩子的女人巴不得出去走一圈,見識見識傳說中淫靡不堪的公主府什麽樣子。


    皇上被圖紙吸引,也願意湊個熱鬧,欣然同意。


    一大堆人帶著太監侍衛,烏央烏央向公主府出發。


    由於出行有些晚了,路上沒什麽人,順利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坐北朝南,五重房屋四進院落。為親王建製。


    大門緊閉,六王親自下馬去拍門,大門剛開始隻開道縫。


    門房大約睡下了,迷糊著沒看到外頭那樣多的人等著,隻顧揉眼,被李琮一把推開,大門全然洞開。


    侍衛列隊,皇上打頭走入府中。


    看門的嚇得跪在一邊,話也說不出。


    李琮在府阺建造時便常過來“看望”皇姐,對府上格局非常熟悉。


    他引著皇上向二重院去。


    皇姐當晚設宴就設在二重院的大堂上,那殿堂非常寬敞,處處雅致又與平原地帶建築有所區別。


    很有觀賞性。


    皇上邊走邊指點著哪處設計好在哪,哪處格局做的妙。


    待走到二重院時,院落裏燈少,堂中燭光通明,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宴請的多是王公貴族家的年輕人,還有一些品階不高但相貌俊美的官員。


    宮中雖對皇子和官員來往有所顧忌,但對公主並無這方麵的嚴格要求。


    見到幾張熟悉麵孔皇上並沒有太在意。


    他在外瞧了一圈卻沒看到女兒。


    裏麵的人已喝得八分醉,樂班子奏得正歡。


    皇後緊跟皇上,心中已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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