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王爺現在就派人去查青石鎮銀匠,好還鳳藥清白。”


    鳳藥拍拍裙子,看向常瑤,平靜地說,“現在來說說小姐的事吧。”


    常瑤不甘示弱,“何不叫姐姐自己說?”


    鳳藥一笑,“她一個千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知道什麽?”


    “與王二結仇,我結的,潑王二家大糞我潑的,他一直恨的人是我。”


    “大牛說那天夜裏我推車出去,意指我與雲之小姐將他打暈或是殺了,再把他扔出去。”


    “若他沒死,第二天必來尋仇。可他沒來。”


    “若他死了,又怎麽去了野人溝當了土匪,還和王寡婦勾結,此話是王寡婦當著眾多鄉親的麵說出來的,有據可查,不知……”


    鳳藥迴頭看著常瑤,“五姨娘有沒有讓人去查過了呢?”


    “所以,那天晚上不可能是王二來過我家。”


    常瑤麵無表情,鳳藥笑了,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我們離開那天,車攆都來了,大公子親自來接,小姐那天出門,恰好遇到大牛,認出來不奇怪。”


    “單憑這幾句話就說小姐失了清白,也太草率了。”


    常瑤直起身子冷笑,“那單憑鳳藥幾句話就說小姐是清白的也太草率了。”


    鳳藥此時已怒火中燒,迴頭目不轉睛看著常瑤,慢慢向她靠近,眼神專注得令她不斷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鳳藥直走到與她臉對臉,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耳語問她,“雲之從未害過你,不知你何以如此痛恨她以至想置她於死地?”


    此話說得極快,一瞬間她便後退一大步對李琮說,“我在青石鎮救過一位貴人,那人派了人一直暗中守護我們的院子。”


    “若用了那樣的守衛還能給人偷溜進去辱了小姐,明日王爺大可上朝參他一本,說他無能。”


    李琮知道鳳藥說的是誰,他一下起了興趣招手將鳳藥招至跟前,“你說有影衛護你二人?”


    “是。”


    “莫不是用了十二金牌影衛中的一個?”


    “奴婢不知誰是金牌。隻知道那人叫四號。”


    李琮心道,那便是的,一直傳聞金玉郎訓練一支影子衛隊能殺人於無形,但最好的是前十二個,稱做金牌影衛。


    這十二人專做最機密的任務,竟被派來看守一個小破院子。


    “嘖嘖,這人倒算個重情義的人。”他不由脫口而出。


    “知恩圖報是做人根本,以怨報德實乃畜生。”鳳藥伶牙俐齒地罵。


    李琮責怪地看她一眼,“放肆了,下去吧。”


    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這位捉摸不透的王爺,等他發布指令。


    “鳳藥,委屈你和五姨娘,本王會查個水落石出,來人帶她二人下去吧。將房門鎖起來。”


    雲之表情複雜地看了鳳藥一眼,鳳藥衝她笑笑,她略寬了心。


    第二天天剛亮,看守柴房的下人跌跌撞撞跑到微藍院跪在院門口,衝著王爺所在東廂房直磕頭。


    直到李琮起來一問才知昨天晚上莫名其妙那男人就消失了。


    就在看門人眼皮子底下。


    早上看門人查看柴房才發現裏頭人沒了。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隻有影衛了,那人用這種方法證明鳳藥說的話是真的。


    在常瑤出來告發雲之時,他就有幾分不信。


    隻當是女人爭風吃醋,沒有認真,但聽下來,有幾件事是讓人起疑的。


    一件是半夜鳳藥推車出門,到最後她也沒說半夜出門幹什麽去了。


    一件是時間,救金玉郎的時間和那無賴纏上鳳藥雲之的時間。


    若是先纏上鳳藥,後救的金大人,也有可能那人對她們下了手,或許常瑤說的是真的。


    不過新婚之夜,雲之落紅是真的。


    他懶得追究是否真有個已經死掉的無賴生前是不是覬覦過自己的正妻。


    常家對自家子女教導之嚴格是皇城裏出了名的。


    女子自小學習女德,男子送到書院讀書,家風又好。


    就連常瑤這種庶女出身的女子,一開始也並未對自己有過任何諂媚之意。


    隔不多久,便傳來有個男子醉酒淹死在道邊小渠的消息。


    那人正是大牛。


    李琮心內有些憤然,自己家竟然有人來無影去無蹤,家丁和侍衛形同虛設。


    此事便隻得大事化小,他將常瑤與鳳藥都放出來。


    鳳藥一直感覺有人在暗中注意著自己,她平日有過猜測,又覺自己想的太匪夷所思,現在她知道,金玉郎的確派人一直暗中看著她。


    至於是護著她還是監視她,又或著隻是在監視六王府,隻有那位心思深沉的金大人自己知道了。


    鳳藥去向他請安道謝,隻聽他在書齋與人說話,對方來報去歲全國餓死人數。


    整個大周兩千萬人,光是餓死的便達數十萬人之眾。


    鳳藥駐足,心內一陣悲傷,想起黃杏子的媽媽又想到搶奪自己粥棚的災民。


    人到快餓死時就如野獸一般無二了。


    正傷心卻聽李琮輕描淡寫,“哦,無礙,這個人數我們承擔得起,開春一種糧,饑荒很快可以緩解,人口數量也很快會恢複起來的。”


    那口氣像財主家死了幾隻羊牛。


    “可人口銳減,今年征兵也難,西南小國一直擾我邊境……”


    “這事留給父皇擔憂吧,他不是手裏握著私兵嘛,何愁沒人打仗。”


    鳳藥掉頭離開書齋,心頭鬱鬱。


    她如今大了,已看得清楚在許多皇族和世家貴族眼中,世人之命如螻蟻,不值得什麽。


    當日這位客人一直留到傍晚,用了晚膳方才離去。


    鳳藥早早迴了自己房間,她心緒不佳,雖說除掉了大牛這個隱患,但終歸是一條命,更令她鬱悶的是外表溫文爾雅的六皇子,原是這種人。


    她真的不知道影衛是怎麽將一個大活人悄無聲息弄出了柴房,又帶出王府大院。


    將蠟燭挑亮,她拿出話本子,翻開幾頁,托著腮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銀月如鉤,遍灑清輝在這王府大院,各院都燈火通明,隱約還能聽到說笑之音。


    她打聽過,外麵日子不好過,她囑咐胭脂多關照青石鎮醫館與黃杏子,那丫頭正長身體,不可少了吃食。


    可家宴從不缺少任何美酒佳肴,仍和從前一樣。


    “唉……”她悠悠長歎。


    “怎麽了?有什麽心事?”有人在門外突然問出聲,嚇了鳳藥一跳。


    “誰呀!”她喝問,走去打開門。


    “六王爺。”


    門外青石台階上,六王身著銀灰掐絲金線勾如意紋常服,腰整寬邊同色腰帶,一雙眼睛如寒星,舉頭望著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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