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少俠這話說的,好像小妹今天必死一樣。”


    長刀在頸的靜安郡主滿臉輕鬆,不退反進,肆無忌憚的道:“倘若三個不聽號令的偽八境不能消除您的怒氣,不妨再殺三個,如何?”


    三道虛浮的八境氣息從客廳之外鎖定了自己,血戰一觸即發。


    “果然還有八境!”


    心頭猜測得到證實的吳界略微鬆開持刀的右手,兩百餘斤的夜行刀落在對方肩頭。


    靜安郡主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的險些跪倒,但元氣運轉之下仍是倔強的站直身子與他對視,細長的鳳目之中毫無懼色。


    “我喜歡你這種不怕死的人。”


    吳界猛握長刀的右手驟然施壓,冷聲恐嚇道:“但所有威脅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哢哧一聲,清脆的鎖骨斷裂聲伴隨著劇痛鑽到靜安郡主的心頭。她麵色發白額頭冷汗直冒,嘴角仍是扯出個勉強的笑容。


    “吳少俠若是氣消了,可否聽我說一說第二件事的具體內容?”


    吳界眼睛微眯右手持續用力下壓,滿眼譏諷的開口問道:“你還真是鍥而不舍啊?”


    斷骨刺破皮肉的聲音傳出,靜安郡主左側肩頭的衣衫已經開始綻開血色,劇痛瘋狂的襲來,使得她身軀輕顫唿吸粗重。


    但她仍是咬著牙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


    “剩餘六境妖丹十二個,七境妖丹十個,八境妖丹四個。如果速度夠快的話,不出一月,第二件事必能做完!”


    “不錯,這才是你該說的話。”


    吳界收迴長刀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之前迴頭故作訝異的問道:“你看我這記性,一時情急又用了殺魄還傷了郡主,要不我多幫你做一件事吧?”


    “屬下冒犯吳居士,確是死罪。”


    靜安郡主勉力笑著:“柯某的三十二樓管教無方,理當受罰。”


    一句話語兩個稱唿,居士和柯某,無形中拉遠了二人的距離。但也從側麵強調了自己的身份,是我的三十二樓!


    是道門九境地仙清念子都要俯首聽命的三十二樓!


    吳界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殺機再度從眼底閃過,但他克製殺念沒有動手,直言道:“你很不錯。”


    這是由衷的讚揚,對方身為女子,但心性已經堅韌到了可怕的地步。生死都不能動搖分毫,若不是愚忠,就必然所圖甚大。


    “柯某女子之身,不過有顆拳拳報國之心罷了。”


    靜安郡主走近吳界抬起右臂邀請道:“王府裏有個還算安靜的小樓,居士就住在此處如何?”


    雖是商量,但明顯是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就連剛剛的言語威脅和命喪黃泉的三個偽八境,吳界都懷疑是她故意為之。


    二人相互試探的這一局,吳界看似占盡上風,實則敗得徹底。自己的底牌已經全部被對方掌握。


    身負重傷的靜安郡主依靠身後實力深不可測的三十二樓,占據了全部主動權。


    “帶路。”


    王府小院門外,嘴唇都失了血色的靜安郡主勉力介紹著:“居士有任何要求盡管對下人說,酒菜美婢應有盡有,若是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殺人的時候再叫我,沒事不要派人監視我。”


    吳界心中隱隱有些忌憚她了,不是實力上的忌憚,而是心性上的忌憚。他一向自視甚高,天賦絕豔的陳非塵是自己可以性命相托的摯友,清冷不俗的顏小心因為幾株桃樹讓自己有過心動。


    整個江湖上的年輕一代隻有這二人能被自己重視,如今要多一個靜安郡主了。


    哦,還有草原上那個悍不畏死的鐵頭娃唿延輝,算半個。


    獨自一人站在小樓頂上俯瞰京師風景的吳界忽然生出一股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販夫走卒車水馬龍,滿是人間煙火氣的鬧市裏,沒有一處自己的容身之地。


    孑然一身獨處高樓,不敗又能如何?平添幾分寂寥,別無他用。


    “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


    一道清朗的書生嗓音在王府內的水麵上傳進吳界的耳朵。


    來人是普通長衫的書生打扮,略帶皺紋的中年麵孔配著嘴巴上不長不短的山羊胡。如果沒有腰間那把看起來就不俗的玉柄長劍的話,他真像個私塾先生。


    吳界蹲下身子盯著行走在水麵上滿臉善意的書生,嫌棄的呸了一聲:“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群滿嘴仁義道德的讀書人。道理說的比誰都好,投降賣國比誰都快!”


    “小郎君莫要以偏概全,在下就是不會投降賣國的讀書人。”


    書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下趙伯虞,儒門一個不入流的秀才,聽說你把我朋友打了,專門為他出氣來了。”


    “又是個狗屁倒灶的窮酸腐儒。”


    吳界大大咧咧的躺在樓頂鬆軟的楓葉上,隨意的擺手不耐煩的嘟囔著:“給你兄弟報仇啊?那你來殺我吧,趕緊的。我今天挺累的,不想動了。”


    混跡官場半生,看遍人情冷暖的趙伯虞有些傻眼,不應該是我們倆來一出曠世大戰的嗎?這劇本不對啊?


    趙伯虞飛身站到小樓塔尖,略微作揖後詢問道:“小郎君這是何意?”


    “哦,累了,就是單純的不想動。”


    吳界百無聊賴雙手枕頭的看著天空,隨意的敷衍道:“要不你紮我兩下,哪天我再找你報仇去。”


    趙伯虞徹底懵逼,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這個擺爛少年能是澹台知文嘴裏的那個偏激跋扈,動輒暴虐殺人的刀鬼徒弟?


    “毫無殺氣與殺機的窮酸秀才,要是不敢動手就站一邊去,別打擾我思考人生好吧?”


    感受不到絲毫敵意的吳界抽出一隻手,翹著二郎腿哼著楚國小調,時不時的還拍兩下大腿給自己助助興。


    “這是楚國的曲子吧,小郎君真是好雅興。”趙伯虞開口直言道:“有幾分陽春古曲的味道。”


    吳界歪著頭斜了他一眼:“你是楚國人?”


    趙伯虞負手而立鄭重的道:“當今天下隻有夏朝子民,小郎君與趙某也不例外。”


    “你跟我以前見過的那些自命不凡的讀書人不一樣。”


    吳界雙手撐著身後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那把劍應該值幾個錢,人麽…不好說,但是看著比較順眼。


    “所以我呢,也願意跟你多說幾句。”


    趙伯虞頷首微笑:“洗耳恭聽。”


    “在我很小的時候,一顆香梨就能讓我高興一下午,一個風車可以讓我高興很多天。”


    吳界抬頭望著天,眼中盡是對童年的緬懷。


    “我家在楚國數代忠良,家族不小。但我知道就是楚國因為那群沒骨頭的讀書人。他們不敢上戰場,隻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富貴,一再的勸降和談!賣城池賣子民賣國家!”


    趙伯虞沉默不語,當年楚國城破的秘辛自己十分清楚。


    “你們大夏兵馬打著一統天下的名頭入城之後,燒殺搶掠什麽沒做過?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說我也是大夏子民?”


    吳界嘴角輕扯嘲諷的笑道:“那群賣國的讀書人怎麽都沒想到,明明都已經投降了,竟還會全部死在敵國兵馬的屠刀下,倒也省的我去一個個的尋他們報仇了。”


    這就是他一直敵視儒門的根本原因。


    趙伯虞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詢問:“小郎君可是有複國之念?”


    為之一怔的吳界迴過神來,輕輕搖頭嗤笑道:“楚國城都被破之後,我隻想活著,在生死之間掙紮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出來行走江湖,隻圖快意。”


    快意二字似乎觸動了趙伯虞的心弦,當年被稱為儒門小劍仙的風流人物,跟隨神武帝一統天下之後,又被一旨詔書困在新朝半生。


    少年時的江湖風流,已是鏡花水月,如夢如幻了。


    “快意恩仇,對某而言已是遙不可及的少年夢了。”


    趙伯虞緬懷輕歎,隨後神色堅定的迴道:“身在朝廷,某隻知在其位謀其政。在閑暇之時,某也會為朋友出氣,小郎君,你說呢?”


    “哦,無所謂。”


    吳界滿不在乎的敲著瓦片,雙目陰惻的盯著對方,開口挑釁道:“如果你比書山院那些廢物能打的話,就有資格接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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