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弘曆迴到前院後,旋即,便端坐在紅木桌案上處理這段時日擠壓的推擠如山的公務。


    他順手拿了好幾個折子,實在沒心思批閱,將折子往旁邊一扔,有些倦色的抬手揉了揉劍眉。


    吩咐旁邊候著的李玉,去傳富察傅恆過來一趟。


    大約片刻後,富察傅恆恭順的步履進了屋子內,朝著弘曆躬身行禮道:


    “四爺,您吩咐臣辦的事,恕臣無能,臣那晚在亂葬崗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蘇姑娘。”


    “後來臣四處打聽消息,這才得知福晉悄沒聲息的免得蘇姑娘成為孤魂野鬼,特意製辦了一副好的棺材將蘇氏給埋在了荒郊野嶺。”


    “臣特意找到了蘇姑娘的墳地,將棺材也挖掘了出來,沒想到蘇姑娘她---她不翼而飛了,可能有人搶先一步把蘇姑娘給救走了。”


    “這些時日,臣一直派人秘密尋找蘇姑娘的下落,一有任何消息,臣務必會及時稟告給四爺的,還望四爺莫要憂心!”


    弘曆麵色微微沉了沉,薄怒暗嗬了一聲道:


    “你辦事向來穩妥可靠,怎會出了如此的岔子,究竟是何人把她給劫走了,可查出什麽線索沒有?”


    弘曆這段時日,拒絕見任何人,就是為了避免一不留神露出什麽破綻出來,免得節外生枝。


    沒想到人卻莫名其妙不翼而飛了。


    富察傅恆神色遲疑了一下,頗感沉重的搖了搖頭。


    弘曆狹長幽深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下來,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富察傅恆糾結了一會後,方才神色踟躕道:


    “臣知道爺會不高興,可有些話臣實在不吐不快,爺已然冒著巨大的風險救了蘇姑娘一命,是生是死全看她自個的造化了,爺又何必非得如此執拗的把人給找到。”


    “況且,即便真的把人給找到了,這蘇姑娘在眾人眼裏已然死了,您也不能順理成章的把她給帶迴宮,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無論對她還是對您來說,都是不利的,還不如順其自然為好,找不到興許是最好的消息,說明她還好好的活著,放她一條生路,也是為了放過您。”


    “畢竟想要把人給重新找迴來等同於大海撈針,保不準還會因此走漏消息,反而打草驚蛇,陷蘇姑娘於不利---。”


    弘曆幽深莫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嘴角有些蒼涼的勾起了一抹苦澀蕭瑟的笑意。


    想著蘇念一心所向往的便是平靜逍遙自在的小日子,也不希望他去尋她吧。


    況且,這皇宮內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他也未必能護住她,興許放她自由是最好的選擇。


    弘曆神色複雜的沉吟良久後,方才寂寥的暗歎了一聲道:


    “罷了,到此為止吧,不用尋了,你退下吧!”


    富察傅恆恭順的應答了一聲,轉身便諾諾的退了下去。


    ***


    雍正九年,春。


    蘇念剛從山莊附近的小河內抓了不少的螃蟹和小魚小蝦,正興致勃勃的嘴裏輕快的哼唱曲子,蹦蹦跳跳的打算迴到山莊內。


    門口,周涵芷隨意慵懶的坐在石階上,悠哉遊哉的閑散的磕著瓜子。


    這會,她緩緩地抬起眼眸便瞥見渾身髒兮兮的滿是沾染了泥土的蘇念,譏諷奚落了幾句道:


    “我說你好歹現在是沈家大小姐,能不能收斂些,別跟個沒什麽見識的山野村姑似的,不是下河抓螃蟹泥鰍,就是滿山爬樹找野果子和蘑菇。”


    “要不就是上屋揭瓦的四處撿鳥蛋,我就沒見你這般性子野蠻刁鑽,不服管教的。”


    “你以前隻是一身份低賤的賤婢倒也無妨,可如今你還這般離經叛道,丟的可是沈家的顏麵,就不能學點好的。”


    “沒事的時候多讀讀四書五經,學學女紅,別跟個孫猴子似的瘋瘋癲癲的四處亂竄,安生些不行嗎?”


    周涵芷之前喬裝打扮成丫鬟青黛混入皇宮內行刺弘曆。


    她的親生父母早逝,後來被接入沈家姨母身邊,沈夫人膝下無女,一直待她視若己出,就猶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周涵芷向來看蘇念不順眼,每迴見到蘇念都忍不住酸上幾句,說上幾句冷嘲熱諷的話。


    偏生蘇念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


    這會,她柳葉眉微微一橫,冷嗤一聲,毫不猶豫的反擊了一句道:


    “你管我是不是孫猴子,能不能上天入地,隻要我高興,我想幹啥就幹啥,礙著你什麽事呢?”


    “讓你在這兒多管閑事,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外人罷了,犯不著拿著雞毛當令箭,對我一番說教?”


    周涵芷氣的麵色青一塊紫一塊,惱怒的撅著小嘴道:


    “表哥,你瞧瞧她那囂張的不可一世的模樣,反正我在這莊子內一刻都不想跟她待下去了,這裏有我就沒有她,有她就沒有我。”


    “你趕緊的把她從這個莊子內攆出去,由著她自生自滅。”


    沈景煜正悠閑的雙手環抱在一起,隨意的靠在一棵蒼翠青蔥的梧桐樹旁假寐。


    見到她們倆又掐起來了,隻是懶懶散散的掀了一下狹長黝黑的睫毛,神色不耐道:


    “行了,你們倆能不能都消停些,一個是被朝廷下達海捕文書四處追逃的逃犯,一個是已經畏罪自殺詐死的人,你們倆倒是每天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兒吵嘴。”


    “信不信,一旦離開這個莊子,你們倆立刻就能見閻王爺,到時候到了陰曹地府,再吵吵嚷嚷也不遲。”


    “我好不容易迴來一趟,好幾天都沒睡個安穩覺了,你們能不能安靜點,讓我好生休憩一會兒,可真夠煩的,也難怪古人言,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周涵芷忽地靈動狡黠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旋即便急忙走到沈景煜麵前,微微沉思了一下,忽地饒有興趣道:


    “表哥,你這次突然迴來,是不是有什麽緊急的任務要執行啊,要不捎帶上我,我整天待在這山莊內都快悶的發黴了。”


    “再說,我實在也不願意見到蘇念小人得誌的一副嘴臉,隻要能跟你待在一塊,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沈景煜沒好氣的蹙眉嗬斥了一句道:


    “上次若不是你輕舉妄動,能闖這麽大的禍唄,怎麽剛好了傷疤就忘記疼了吧!”


    “你知道當初為了順利劫獄,把你從牢房內救出來,咱們折損了多少兄弟,你就不能安生點,別給我瞎添亂---。”


    周涵芷微微努了努小嘴,嘟噥了一句道:


    “上次若不是蘇念那個小賤人拆穿我,我早就得逞了,都是蘇念惹得禍,怎能怪我,她就是一個無恥的叛徒。”


    “我就不明白了為何表哥您要冒著大不韙的風險救下她,她倒好,還如此的不識好歹,說不定她就是弘曆安插咱們這兒的奸細,實在不可信的很。”


    她忽地眼底狡黠的亮光微微一閃而過,又話峰一轉道:


    “表哥,我找人打聽過了,等過幾日這雍正帝會微服私訪下達江南,到時候弘曆必定會陪同在側。”


    “恰好這汴京是必經之道,隻要咱們的人在汴京設下埋伏,刺殺弘曆,必定會成功的。”


    “你這次突然迴來,肯定就是為了此事而籌謀的對不對,那個你趕緊的把你設下的周密計劃跟我說一說,說不定我可以盡點綿薄之力,幫幫你---。”


    沈景煜陡然睜開慵懶黝黑的眼眸,抬手狠狠的敲擊了她黑溜溜的腦袋一下,劍眉微微一蹙,嗬斥了一聲道:


    “夠了,我警告你,此事你不要插手,否則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你,你老老實實的待在莊子內,不要給我惹是生非,少跟蘇念鬥嘴,我便我彌托福,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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