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弘曆暗自摩梭指尖通透碧玉的扳指,又繼續別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道:


    “沈家列祖列宗們,當年打下沈家這般萬貫家業已然不易,當初定遠侯出事,全家獲罪流放,沈家能明哲保身,沒有受此牽連,顯然十分艱難。”


    “說起來,這朝廷內的水波譎雲詭,變化莫測,實在深不可測,沈老爺還是莫要淌這團渾水為好,免得禍不單行,殃及沈家這池魚便不好了。”


    “所謂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是難上加難,為保沈家子孫後代安然富貴,還望沈老爺不管日後做什麽決定,都該謹慎而行,爺言盡於此,還望沈老爺好自為之。”


    說完,弘曆一邊朝著外麵走去,一邊淡聲道:


    “沈老爺留步,再會!”


    等弘曆一走,沈老爺臉色晦澀莫測的便徑自往紅木椅子緩緩入座。


    隔了半晌功夫後,這沈夫人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略顯急促道:


    “老爺,你猜剛才在院子內妾身撞見誰了,妾身瞧著剛才那位官爺領迴來的姑娘跟妙兒長得十分相像,便趁機讓身旁的丫鬟去假意試探了一下,沒想到那姑娘的手腕上居然---。”


    沈夫人見沈老爺神色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旋即,跟著往旁邊的紅木椅子上款款入座。


    她柳葉眉微微一擰,輕嗔了一句道:


    “老爺,妾身在跟您說話呢,您到底聽到沒有?莫不是剛才那位官爺跟老爺您說了些什麽?既然老爺當初決議稱病,將他拒之門外,為何又突然改了注意決定見他呢?”


    沈老爺神色複雜難明的眯了眯老花眼,暗歎了一聲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當朝的四皇子,之前三皇子早就給老夫秘密傳來了消息,說是萬歲爺派四皇子下達江南徹查貪汙腐敗的案子,恐怕會趁機下達揚州,讓老夫有所準備。”


    “因此,老夫這才一直慌稱自己病體欠安,沒想到他居然把當初父親給妙兒精細打造的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麵做為賀禮贈送給老夫。”


    “無非是借此威脅敲打老夫,眼下這四皇子深受萬歲爺的器重,妙兒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他的一念之間,老夫這是沒法子不得不見啊。”


    本來他早就想好了,這次四皇子是以微服私訪的名義下達江南查案的,就連當地的地方官員都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若不是因為三皇子給他提前通風報信,他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隻要他不跟他亮明自己的皇子身份,他便故意跟他裝糊塗,稱病體安康,不易見客。


    若不是,他趁機拿出沈雲妙當年陪嫁的頭麵作為賀禮,他被迫無奈不得不見他,他是打算一直插科打諢蒙混過去的。


    剛才四皇子言語中隱隱吐露出的警告意味濃重,沈老爺畢竟跟商場上各種牛鬼蛇神打過交道。


    自然對於他的弦外之音知曉一二。


    四皇子肯定聞見了什麽風聲,知道他跟三皇子暗中勾結達成合作協議之事。


    沈夫人聽完,頓時神色一驚,顫聲道:


    “什麽?他就是四皇子,聽說這次萬歲爺派來的官爺來頭不小,殺伐決斷毫不遜色,已然有不少的江南地方官吏紛紛下獄,鬧得整個江南官場人心惶惶的。”


    “就連揚州知府都入獄了,他這次前來莫不是---該不會跟遠兒有關吧,那揚州知府莫不是將老爺您供出來呢?”


    沈老爺頓時有些心煩意亂的微微擰了擰眉頭,嗬斥了一聲道:


    “行了,慈母多敗兒,要不是你平日裏對那逆子多有溺愛縱容,那會讓他當年惹出此等禍事,害的老夫為此到處求爹爹拜奶奶的,這張老臉都快丟盡了。”


    “所謂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若是四皇子執拗要鐵麵無情的追究遠兒的責任,老夫還不是束手無策。”


    “好在這次四皇子不是因為遠兒的事求見老夫的,而是因為三皇子趁機想要借此敲打老夫一番罷了。”


    沈夫人麵色暗了暗,神色隱約有些憂色道:


    “老爺,妾身雖然不懂朝廷之事,但是妾身知道當初定遠侯全家獲罪流放,老爺您可是賠上了咱們沈家的半副身家,四處打點關係。”


    “這才讓沈家全身而退,沒有被魏家所累,眼下老爺您真的決定要摻和這皇權鬥爭去,淌這渾水唄。”


    “萬一您有個什麽閃失的,可讓我們這些孤兒寡母怎麽活啊,父親老糊塗了,滿心滿眼都是裝著妙兒,一門心思地想著讓妙兒脫離苦海。”


    “可您乃咱們沈家的一家之主,可不能糊塗啊,咱們沈家能一步步走到今日著實不容易啊。”


    “還望老爺三思而後行,就算您不為妾身考慮,可也得為咱們的兒子考慮。”


    “妾身說句不該說的,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妙兒既然已經嫁為人婦,從今往後便跟咱們沈家沒什麽關係。”


    “若是一招不慎,卻要拉上咱們整個沈家陪葬,妾身實在是於心不甘---。”


    沈老爺神色微微一凜,略顯厲色的嗬斥了一聲道:


    “夠了,婦人之見,你以為老夫不卷入這朝廷風波之中,就能獨善其身唄。”


    “這些年來若不是當年父親想方設法的讓妙兒攀登上定遠侯這樣的高門大戶,咱們沈家能夠風調雨順這麽多年。”


    “咱們沈家身為商賈之家,萬貫家產,若是日後沒滔天的權貴作為依仗,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那些勳貴豪族那個不惦記著咱們沈家的家業,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咱們沈家若不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隻能主動出擊,攀附權貴。”


    “況且,你別忘記了,當初父親早在妙兒出嫁的時候便將咱們沈家的傳家玉令做為陪嫁,交由了妙兒。”


    “隻要有這傳家玉令在手,便可以隨時隨地任意支配咱們沈家的家產,說起來如今雖然我貴為家主,但是咱們沈家的所有家產卻皆歸妙兒所有。”


    “想當初定遠侯府風光無限的時候,咱們沒少沾魏家榮光,如今妙兒有難,你又怎能讓老夫眼睜睜的置身事外,看妙兒的兒女受罪吃苦。”


    “你這些言語今日在老夫麵前發發牢騷便罷了,可千萬別讓父親知曉了,否則免不了要動怒生氣。”


    “父親的身子骨每況愈下,可受不得半點刺激了,一心便牽掛著妙兒安危,希望魏家能早日恢複往日榮光富貴。”


    沈老爺微微頓了頓神色,似猝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道:


    “對了,你剛才要跟老夫說什麽來著?老夫剛才也瞅著那姑娘跟妙兒長得十分相像,莫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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