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彪走遠,魚攤老漢才一迭聲地向陳恆道謝。


    陳恆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小懲惡徒,是江湖俠客應做的事情。


    他在老漢攤上挑了一尾魚,要老漢稱重算錢,老漢連連擺手,說什麽也不要錢,拱手笑道:“小老兒謝謝少俠,少俠趕跑了那惡徒,以後沒人來攤上搗亂,老兒的生意會好不少,又怎能再要您魚錢!”


    陳恆隨口問道:“怎麽,薛彪經常來你這兒搗亂嗎?”


    老漢苦笑:“何止是老兒的攤子,這一個多月來,那惡徒天天上午都要來魚攤買魚,見到大魚就拿走,錢呢隻隨便給點,不過這幾天他天天來老兒這兒,有時還不給錢,今天終於不能忍啦,這才跟他吵了起來!”


    周圍魚販紛紛應聲,一起大罵薛彪無恥,陳恆微微一笑,心道:“那小子八成是看你老實,逮住了使勁欺負,沒想到正巧被我碰上。”


    陳恆沒往心裏去,提了魚要走,忽聽有人說道:“嗯,說來也奇怪,我那天來得晚了,見那惡徒提著魚往老張家去,手裏還拿著另外一大堆菜!”


    有人奇道:“聽說老張不是失蹤了嗎?”


    又一人應和:“是啊是啊,都一個多月沒見著老張了!”


    一人笑道:“難怪那惡人力氣那麽大,一個人一天就能吃那麽多!”


    陳恆聽到這裏,心念一動,腳下變了方位,卻不迴李神醫家,往張世群家走去。


    攤販所說老張,指的便是張世群,張世群武功大進,又偷襲陳恆,致他重傷,這些事隻在江湖中流傳,普通人家還不知道。


    他們隻當老張是一個普通獵戶,張世群偷襲陳恆,而後就躲了起來。這些人茶餘飯後,都道他是打獵時迷失在山裏,失蹤了。


    “難道張世群竟然躲在了家裏?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不對,那座院落事後李爺爺派人搜查過數次,不應該能藏人,或許有暗室也說不定。”


    陳恆心中思索,等離了人群密集的菜市場,他施展起蓮華身法來,腳步輕挪,落地無聲,身影飄忽,鬼魅般向前飄去。


    他蓮華身法雖然隻有三層熟練度,但身法品階極高,武功又高於薛彪,隻過了片刻就遠遠看見薛彪的背影,隨後降下速度,遙遙跟著。


    之後果然看見薛彪又去買了不少蔬菜肉類,雙手菜籃子沉甸甸的。


    他手腕剛才被陳恆卸脫,此刻疼痛未消,提著一大堆菜走在路上,累得滿頭大汗,卻扔咬牙急走,似乎在趕時間。


    陳恆始終靜靜跟在薛彪身後,直到他踢開張宅大門,走了進去,這才現身,圍著張宅院牆轉了轉,幾次躍起查看,最終選了一個地點,一躍翻了進去。


    陳恆曾在張宅練過幾天武,對這裏十分熟悉,知道自己翻越的這處院牆,背麵就是一座假山,不易被人發現行蹤。


    哪知宅裏靜悄悄的,陳恆翻身進去,躲在假山後麵偷眼一瞧,這才吃了一驚。


    隻見院中空蕩蕩的,哪裏還有薛彪的人影?


    “薛彪走進大門也就比我早了五六秒,張宅也不大,就前後兩個院落,怎麽他能憑空消失不成?”


    陳恆施展起蓮華寶典中的潛行技法,在山石、花草掩護下飛快把前院探查了一遍,毫無所獲。


    他飛身上房,又去把後院找了一遍,也是半個人影也沒瞧見。


    陳恆狐疑更甚,但心思卻沉靜了下來,暗道:“房門緊閉,薛彪應該沒進去,不然我多少能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


    而且屋內情況不明,冒然查探隻怕遇險。


    敵在暗我在明,過於被動,總之薛彪每天總要外出采買,明天我早早過來守著,隻等他過來,那時明暗形勢扭轉,更好探明情況!”


    他嚴重懷疑張世群就躲在這宅院之中,仇人就在眼前,陳恆反而越發冷靜。


    他思索片刻,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走迴大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徑直迴了李神醫家。


    當夜,陳恆親自下廚,做了二老最喜歡的幾道菜肴,三人就在後院竹林旁擺桌饗宴,一派其樂融融,跟一家人幾無二致。


    若有外人瞧見這副溫馨景象,一定會羨慕二老得養天年,生了這樣一個好孫兒。


    隻是,此情此景陳恆隻會永遠珍藏在心底,又怎會讓外人來看?


    是時月朗風清,竹葉簌簌,竹影在月色下搖曳,陳恆舉頭遙望明月,見皓月懸空,皎潔無暇,一時竟看得癡了,兩行清淚從腮邊淌下。


    “爸,媽,前世一生淒苦,四海漂泊,這一世我會好好活著,活得盡情,盡興!”


    陳恆前世的家庭十分貧苦,uu看書 .uukans 爸媽幹了一輩子的體力活,早早病逝。


    而他也因此沒能得到良好的教育,自小流落,神州大陸,竟讓他二十年間自南至北,又由東向西,走了一遍,淒霜愁雨,人生疾苦,逐一嚐遍。


    “本以為庸庸碌碌一生,隻盼拚盡全力給子孫留下一些根底,沒想到……哈哈!”


    陳恆仰天長嘯,嘯聲直透星月,緩緩蕩開。


    忽然前嘯剛歇,後嘯又起,前後應和,蕩氣迴腸,竟是李神醫仰天歌嘯,迴應了他。


    “哈哈哈,恆兒,你會飲酒媽?”李神醫仰天大笑,開懷不已!


    原來是王婆婆已經取了酒來,站在一邊關懷地看著陳恆。


    陳恆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酒入愁腸,馥鬱醇香,陳恆輕舔唇齒,隻覺清香猶在,“好!好酒!爺爺,你也來!”


    李神醫大笑著接過碗來,滿上,竟也一飲而盡。


    清風弄竹,爺孫倆飲酒賞月,不知不覺月已中天。


    陳恆伸手向天,似乎要捉住明月,輕輕歌吟:“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


    李神醫和王婆婆在一旁聽得癡了,似是心有所感,兩人忽然對望,皆是淚眼婆娑。


    二老緩緩攜手,兩隻緊緊握在了一起,猶如再也不能分開,李神醫同時運起內功,低聲歌吟,附和陳恆。


    兩人內功同出一源,歌聲迴蕩,交相映襯,在月色下悠悠揚揚傳出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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