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商們膽大包天,連劫殺欽差這種事都敢想。可細細商量之後,又覺頗有操作的可能。


    第一,地方上的官員,是站在他們這邊的,因為每年能從上麵撈很多錢。


    一旦施行了新鹽法,本就俸祿不高的地方官,又少了一大筆進項。


    所謂千裏做官隻為錢,這滿朝公卿除了幾個死腦筋,有幾個不愛錢?


    其次就是風險,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麽高。


    自家的鹽丁自然是不能用的,可揚州附近的地麵上卻有很多山賊。加上前一陣的水災,占山落草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相信隻要給出的錢糧夠多,絕對有人願意做這單。


    最大的風險,反倒是屋內幾個人,在黃萬春手中鋼刀的威脅下,屋裏的鹽商們歃血為盟,寫了約書按了手印,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至於事成之後,朝廷必然是震怒的,可除了鐵鉉,新來之人還能像他那樣剛毅決絕嗎?


    朝中在活動一番,處處製肘,拖延幾年,新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說到此處,一眾鹽商忽然覺得,其實朝廷也沒啥可怕的。


    還不是要靠官吏治理地方,要靠他們將食鹽販賣天下。


    就不信真到百姓們吃不起鹽,民怨四起時,這新法還能推行下去。


    商議已定,眾人推舉黃萬春為首領,負責截殺欽差的具體事宜。


    其餘人則捐獻銀兩,共籌集紋銀三十萬兩,來買鐵鉉的項上人頭。


    迴府之後,黃萬春找來門客張明德,此人明麵上是道士遊走四方。暗中卻是個專做介紹買兇殺人,買賣消息的掮客。


    見了黃萬春,笑著道:“黃老爺放心,隻要您那邊銀子給的足,我能聯係三山五嶽的人馬,湊出萬人大軍。用的也都是軍中製式武器,保證做的幹幹淨淨,叫朝廷一點線索都找不到,絕連累不到黃老爺您頭上!”


    黃萬春聞言大笑,他打的就是這主意,否則豈敢冒險做這事。


    “道長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這裏有紋銀二十萬兩,你先拿五萬做定錢,剩下的事成之後,一並給你!”


    張明德冷笑,“黃老爺若這麽說,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若隻拿五萬兩,事成之後怕是沒命拿剩下的錢了!”


    黃萬春臉色陰沉,身子向後靠,“那你說怎麽辦?”


    他不敢用自己的人為主力,可要把錢都給張明德,又怕這老雜毛拿了銀子跑路,也是非常糾結。


    張明德哈哈一笑,“黃老爺,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等掉腦袋的大事,您還猶猶豫豫,糾結不定,還不如老老實實投了鐵鉉,協助朝廷變革鹽法,至少能保富貴不失啊!”


    黃萬春聞言惱怒,“爾是在,笑話我嗎?”


    張明德道:“不敢,實為肺腑之言!黃老爺若沒想好,就在思量幾天,咱們就當沒見過吧!”


    黃萬春見其說完就要走,忙說:“道長留步,非是黃某舍不得銀子,隻是事關重大,不得不謹慎!”


    張明德說:“好,貧道也不多說,十萬兩我先拿著,事成之後,派人把餘錢送到我指定的地方。您也別有其他想法,貧道孤身一人,這天下之大哪都去得啊!”


    黃萬春聽出對方的威脅之意,笑著道:“道長放心,這二十萬又不是我一個人所出,黃某又豈會在乎區區銀兩,隻要你能把事情辦好,餘下的十萬兩必定雙手奉上。”


    兩人很快商議已定,張明德領了兩張戶部開具的大明銀行五萬兩存銀本票,及黃萬春的兩名心腹刀客出了揚州城。


    路上,張明德忽然停下,掏出一遝銀票晃了晃,“等會進了山寨,你二人什麽都不要說,迴去跟黃老爺複命時,也要按我說的講,要能做到,這些就是你們的了!”


    其中一個厲聲道:“姓張的,你什麽意思,黃老爺對我們恩重如山,區區幾千兩銀子,就想收買我們?”


    “就是,最少一萬,否則就等著火拚吧?”說話間,已將腰刀抽了出來。


    張明德藝高人膽大,並不怕這兩位,隻怕收不到尾款而已,笑著道:“不就是一萬兩嗎,我給的起,卻也不能一下給了,這裏的一萬兩你倆分了,剩下的事成之後再給!”


    兩名刀客對視一眼,微微點點。


    出來刀頭舔血賺銀子的,有幾個真講情義啊!


    黃老爺對他們再好,也給不到一萬兩。張明德願意拿一萬兩銀子收買,便是他們的恩主。


    這二位利落的分了銀票,一人五千兩揣在懷裏,笑的嘴巴都合不攏。


    繼續上路,很快來到一處山寨,為首的是一個大胖和尚,叫鄧龍。


    因為跟上香的女施主有私情,犯了清規戒律,被趕出寺廟。流落到此遇到山賊攔路,鄧方一刀一個連殺三名頭領,嚇得一眾嘍囉跪地請降,把他請上山奉為寨主。


    落草之後,鄧龍每日打家劫舍,綁票勒索,過的好不快活。


    沒過多久,張明德上山,雇其滅了一個地主全家,這才有了交情。


    而在不久前,張明德與其喝酒時曾說,要送他一樁大買賣。


    今日聞聽,當真嚇了鄧龍一大跳。


    “你說什麽,要灑家帶人,去劫殺欽差?”


    “不錯,朝廷要變鹽法,害的大夥都沒生路,你說,這樣的欽差,能不殺嗎?”


    後提拔的二頭領道:“大哥,得殺啊,各鹽商的隊伍從山腳下過,總要交些買路錢的!鹽價若降了,鹽商們賺不到,還怎麽給咱們交錢啊!”


    張明德笑:“二當家說的在理,若沒有兩淮鹽業,揚州府能這麽繁華?若沒有繁華的揚州府,哪有這麽多的商隊經過?兩淮鹽業若敗了,不僅附近的官員、揚州城裏的鹽商日子不好過,就是附近三山五嶽的好漢們,都要過苦日子啊!”


    鄧龍聞聽,用手心蹭了蹭長出短發的大腦袋,甕聲道:“呀,那照你這麽說,這欽差是非殺不可啊!卻不知城裏的老爺們,願意出多少銀子!”


    張明德伸右手五指晃了晃道:“紋銀五萬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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