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處乃是高牆,除非有本官這等武藝在身之人,否則旁人躍上都難。”


    故而,死者必然仍在祥龍齋內。


    “大人說死者是何時死的便是何時?萬一你就是想給自己洗脫嫌疑呢……”方才那人還嘴硬,被陸青帆冷冽的視線越盯聲音越小。


    “隨本官一道來此的還有當今聖上禦封一品仵作雲曦,她的驗屍結論當可服眾吧?”陸青帆意味不明地反問一句:“還是閣下以為自己比當今聖上更會惜才辯才?”


    此言一出無異於冠上忤逆之名,說話之人立刻臉色煞白,忙不迭道“不敢不敢”。


    “本官身為三品刑部侍郎,前來探尋要案、尋康大學士配合調查,意外發現康大學士身死,如今接手此案調查,本官有禦賜令牌在手,誰還有異議?”


    陸青帆一手持令牌、一手輕輕碰了碰腰間長劍,故意泄露些許內勁壓迫眾人。


    在場之人皆是普通人、有些還是學子,驟然感受到一股難掩的壓迫後不敢再言個“不”字。


    見到大家終於願意配合調查,陸青帆便按照訪客名冊念了幾個人的名諱,令其說明來意。


    依祥龍齋的規矩,入山聽經者凡眾、大多不允在齋內過夜,但這些人常駐聽經,已然顯出幾分不同來。


    第一個被點名的名喚萬尺,乃是今年來大考的學子,因受康大學士教誨頓悟,接連入住數日、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隻求留在此處溫書、等待大考。


    跟萬尺情況相似的還有江南來的兩個學子,一喚元辰,一喚閔進財。


    三人在祥龍齋內借住小半月後熟稔起來、反而成了至交好友,常在一起清談策論。


    胡子越是宮中禦林軍的普通護衛,前段時間休沐,便想著在飛鶴峰多待些日子,休養生息。他手持舊人令牌來山中小住亦有五日,不想才離開沒兩天就發生了廢太子逼宮一案。


    “屬下在山上聽聞此事當真令人唏噓,陸侍郎那會兒在場嗎?”胡子越倒是個自來熟,還沒說兩句就開始跟陸青帆攀交情。


    陸青帆斜睨胡子越一眼,淡淡地道:“胡公子還是先說說那令牌究竟是‘哪位故人’之物吧。”


    “哦,就是這個。”


    胡子越說著,將手裏一個不大的玉佩遞給陸青帆,呐呐地道:“其實這個玉佩的來曆下官也不知道,是專門放在禦林軍休憩的小間內的。說是上峰的時候帶上便可直接入內。”


    具體是何含義、玉佩又出自誰手,他一概不知。


    陸青帆望著那精巧秀麗的白玉佩,此物雖然不值錢、但花樣匠工皆屬精品,當是一些人家專門做來送給小輩把玩之物,圖個貼身保管,含義不同。


    陸青帆頷首道:“既然如此,那便是禦林軍內誰人來用都可,是麽?”


    “啊,應該是。”胡子越嘿嘿一笑:“侍衛辦差辛苦,忙起來的時候都沒日沒夜,難得休沐的。我們大多都是武夫、鮮少讀書,願意來飛鶴峰的應該不多吧?”


    陸青帆是從褚昭古怪才開始注意到禦林軍的,此前並未過多關注禦林軍中人。


    但他也知曉,禦林軍內大部分人皆出自世家功勳。有些官宦子弟為了教養孩子,便將人送到禦林軍內曆練,時間長了、武藝頗佳立過功的,就會在皇上麵前得臉。


    陸青帆問什麽胡子越都不曾隱瞞,知曉的不知曉的悉數說了。


    臨走前,他注意到胡子越的虎口有些老繭、那繭麵有些破皮的印記。


    “胡侍衛手上的繭子是如何弄的?”


    陸青帆猝不及防一問,胡子越忙不迭低頭去看,這才發現虎口處的繭麵兒處翹了些皮,好笑地道:“啊,可能是在哪兒碰著刮著了吧?我們習武之人行事粗陋得很,這點兒小傷根本沒放在眼裏。”


    “小傷也容易染上大病,胡侍衛還是迴去抹點金瘡藥得好。”


    “哎,屬下記下了。”胡子越露齒一笑道。


    隨即,陸青帆便去詢問剩下的人:一對兒早就在此小居的老夫妻,還有康學士最小的兒子。


    陸青帆沒想到康學士竟然還有親眷在山上,但見這康滿的兒子康益神色慵懶、對自家老頭兒身死的事情渾不在意,反而一直在問那小廝老頭兒的賬目在何處,便猜到此人恐怕是康家寵大的二世祖。


    陸青帆例行公事地詢問一番,不曾問出什麽端倪來,便命眾人歸去、留在屋中不得隨意出入。


    此前一直負責引路發牌、發現屍首的小廝算是祥龍齋半個管家,名喚餘弦,見陸青帆行事破有章法,心中越發安心了起來:“對對,諸位既然在我祥龍齋做客當要聽從陸大人安排。”


    “哼,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康益一聽便有些不痛快:“別以為老頭倚重你,這祥龍齋就是你的地界兒了。”


    康益扭臉沒好氣地衝陸青帆道:“陸大人,旁人也就罷了,我是老頭兒的兒子,總不可能弑父吧?我要跟你一道調查。”


    “你也還記得自己是康學士的兒子?”陸青帆一句懟得康益麵皮一熱。


    從方才一見到康益、說及康滿身死,他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聽到要被關在屋子裏又賣弄起“父子情深”的戲碼來了。


    “那、那我不是宿醉未醒、沒反應過來麽?”康益還在為自己找借口:“讓餘弦那廝照看這些外人便是,我作為兒子總得知曉案件調查的進展吧?”


    陸青帆倒也想瞧瞧,康益這廝究竟要做什麽。


    “也好。”


    說完,陸青帆轉而衝餘弦道:“有勞小哥兒尋信得過的人看顧所有看客,不允他們隨意出入。”


    旁的,陸青帆會找機會單獨再問。


    “是,大人。”


    從花壇出來,陸青帆看時辰差不多了,便跟康益一道迴案發地。


    且說雲曦一直忙活著驗屍,等到將該勘驗的全部都驗完了,又重新迴過頭來處理傷口。


    陸青帆和康益推開門的時候,屋內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惡臭。


    “啥味啊!老頭是不是平時不洗澡?”康益立刻捏住了鼻子。


    陸青帆當然知曉這熟悉的味道是因何而起,他意味不明地瞟了康益一眼,故意不說破,帶人往屋內走。


    等到康益湊近,便看到一個側顏清麗的小姑娘趴伏在那死了的老頭兒腹部,一雙沾染著血和古怪黃油的雙手還在腹腔內來迴吧啦著亂七八糟的內髒……康益從沒見過這等血腥汙糟的場麵,終於反應過來屋子裏那股難掩的味道究竟是什麽了。


    他“嘔”地一聲,捂著嘴巴連滾帶爬地衝出竹樓,因了著急,到門口的時候他腳下還滑了一下、臉著地摔了個大馬趴,人都來不及爬起來便扶著杆子一陣“嘔嘔”地幹嘔。


    雲曦被驚動,抬眸瞟了一眼沒出息的康益,又望向陸青帆:“我在修複傷口。”


    “傷口恢複便能推論出兇器?”


    “嗯。這個傷口是又被攪爛的,跟致命傷口的銳利程度不同……人的皮肉內髒都很特別,想要分辨是可以的。”


    就是不大容易,所以雲曦折騰了好久才縫合了一點點。


    剛走到門邊的康益聽到雲曦竟然是在縫合傷口推論兇器,又被她接連“虎狼”之言說得臉色煞白、雙腿發軟,剛站直的身子便又是一個踉蹌……


    “那是誰啊?”雲曦小聲道:“大人怎麽把旁人帶來了。”


    不知道尋常人見不得這剖腹驗屍的場麵嗎?


    “康滿的兒子,康益。”


    陸青帆在雲曦略顯驚訝的小表情裏走到康益身邊,淡淡地道:“康公子可要忍著,跟隨調查判案總得通過驗屍確認你父親的死因……”


    “我、我看我還是迴去等待陸大人的消息吧!”康益再不提什麽“君子孝道”了,趕緊擺手道:“陸大人英明神武,定然能夠斷清案件的!”


    說完,康益生怕陸青帆還喊他,扭臉就踉蹌著下了竹樓,跑得飛快。


    陸青帆輕嗤一聲,轉身迴去。


    就知康益是個軟腳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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