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特定考生中,可有一名叫‘易鐸’的?”陸青帆沉聲追問,想從辛藿的口中再探一二。


    “自然。”辛藿悠哉哉地道:“戶部侍郎易鐸是那一批考生中最早脫穎而出的。”


    雲曦聞言驚訝道:“聽先生的意思,這數人之中,還有其他京官兒?”


    數十年內啟用成長的才俊不過寥寥數人,雲曦真怕聽到一個更加殘忍的真相:牛敬源的無心之失影響了泰半入京的士子,從根兒上就改變了科考的公平選拔之勢。


    “本就是如此。”聽到雲曦的推論,辛藿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牛敬源死不足惜。”


    對這種沽名釣譽之輩最大的懲戒,便是讓牛敬源最為在意的官聲變得一文不值,令其畢生心血都化作泡影,才能消解眾多無辜落榜學子的心頭之恨。


    “初始牛敬源和易鐸還算和睦,又有知遇之恩,往來頻繁;後來二人不知因何事鬧翻,便斷了信兒。這些年已然沒人再提及位高權重的易鐸和翰林院學士的舊事了。”


    雲曦細思一番也能猜測一二,恐怕是易鐸為“明主”私下辦事被牛敬源發現。


    牛敬源雖有些膽量、但不多,並不願意參與奪嫡之事,便與易鐸分道揚鑣。


    “‘翰林院中出內閣’,牛敬源隻要坐穩翰林院學士之位,不論聖上還是未來儲君都必會重用之,無需提前為奪嫡站隊。”


    陸青帆一番話說到了辛藿的心坎上,辛藿頷首道:“不錯,牛敬源是這種人。”


    選擇跟易鐸分道揚鑣、彰顯清流風骨,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的取舍罷了。


    當年被泄露考題的幾個考生,除了易鐸之外還有好幾人,名諱同牛敬源此前口供一致。


    留給陸青帆調查的餘地倒是不少。


    至於江南舊案,辛藿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泄題之事一出,牛敬源最先被懷疑,但他數載勤懇、又被貶謫為末等小官,調查無果之後反而讓頂了正五品學士官缺的人遭了殃。”


    白家具體獲罪的過程,辛藿並不知曉。隻是事發之後立刻派人送信給江南。


    “饒是如此也遲了。”


    提及那段過往,辛藿的眼底湧上幾分淚意,滿麵皆是對當年無能為力的絕望崩潰:“老師不僅被人汙蔑泄題、還平白多出了十萬兩賄銀……皇上尚未法辦定論之時,又出了太子意欲謀逆被廢黜的消息。”


    接二連三的變化令人措手不及,而江南的迴信也到了辛藿手裏。


    雲曦聞言心頭一緊。


    爹爹在事發之前,居然給辛先生留下過一封手書。


    “你爹說事態變遷一向艱難,隻求本心無愧。”言下之意,是讓辛藿莫要摻和。


    人微言輕時不能改變一切,數年後的今朝,那份無力的絕望催生出了一個強勢複仇的劊子手。


    “經年累月,我私下調查中發現此事同牛敬源有關,後來又有人匿名給我寄了一些信箋,我才將諸多關鍵串聯起來。”


    臨來刑部之前,辛藿便是在燒那無名線人送來的情報。


    陸青帆驀地察覺到不妥,沉聲問道:“先生發現事態線索,可是在我等入京的這半年左右?”


    “是啊。”辛藿狐疑地道:“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很不對。”雲曦抿唇道:“我們入京前後是偶然;先生調查經年都不曾有線索,為何偏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重大進展?舊案牽涉甚廣,怎得偏是這個時候有人暗地報信兒?”


    不論那線人用了什麽樣的理由為自己的行徑辯解,雲曦都有理由懷疑辛藿是中了旁人的局。


    借刀殺人,也是幕後之人的慣常手段。


    辛藿啞然一怔,忍不住痛拍門欄:“糟了,早知便不要將那些信箋燒掉,說不定能通過字跡搜尋一二……”


    “幕後之人那般謹慎、又是有心算計無心,恐怕有信箋也未必能得線索。先生無須自責。”陸青帆的話讓雲曦不住點頭。


    他們跟幕後之人對弈多次,鮮少有主動破局之時,大部分都是被動行事、收獲些意外發現便是極為驚喜的了。


    辛藿的存在,已經給了二人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


    “可惜了我命不久矣,難以為繼。否則……真想看看老師的案子沉冤昭雪的一天。”辛藿仰天長歎。


    雲曦眨眨眼,“這件事情,我倒是能幫先生如願。”


    “你?”辛藿無奈笑笑:“國手都說我生死由天,否則我也不會急著動手。”


    “那是之前。現在先生有我了。”


    生死確實由天,辛先生的病症想治好決然不可能,但若想拖延些年頭,雲曦有得是辦法。


    “當真?”辛藿大喜:“若能讓我多些壽元、為老師昭雪的靈位磕幾個響頭,便是到黃泉路上碰到那幾個友人,我也、我也……”


    雲曦微微一笑,認真承諾道:“隻要先生聽話,多一兩年壽元不成問題。”


    這番話當真像個大夫。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辛藿喜極而泣、又忙不迭擦幹眼淚,不想在小輩麵前失了態。


    “十年前舊案還需辛先生佐證,您可一定要努力活著。”陸青帆抿了抿唇,認真地道。


    辛藿必得為自己所為付出代價,但他已然病入膏肓,縱刑罰不落也難逃死局。好在諸案看到轉機,連帶著當年的沉冤都有了些眉目。


    雲曦還想跟辛先生聊聊父親生前之事,陸青帆便提出了告辭,他還要去安排諸多事宜、應對聖上,要收尾的事情不少。


    二人目送陸青帆離去,辛藿低聲道:“這陸大人看上去總有些眼熟,卻不知是老師的哪位故人之子?”


    雲曦望著男子沉斂高大的背影,低聲道:“他沒提過,但我想必然是跟父親關係不一般的舊友。”


    事到如今,雲曦才驚覺迴憶裏那不苟言笑、敦肅剛直的父親音容隻是片麵。


    她很想從辛先生的口中聽一聽他眼裏的父親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我同老師相識是在十五年前的初秋,天氣也如今日這般炎熱……”


    雲曦和辛藿相隔著地牢大門盤腿對坐,中年男子孱弱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生的力量,為雲曦娓娓道來那過往的歲月……


    陸青帆出來以後,即刻吩咐暗衛調派人手暗中看顧辛藿。


    以幕後之人的慣常行事,為避免辛藿吐露更多線索,未必不會殺人滅口。


    至於牛敬源、祖陵以及任遠,同易鐸究竟交易過什麽,這些年又是否暗度陳倉為“明主”塞心腹進入朝堂,恐怕還要著力調查一番。


    他望著逐漸升高的日頭,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大人,朝廷來人了。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幾位大人也到了,就等您一道入宮了。”


    恰逢任丹青從外院進來,看到陸青帆忙不迭道:“卷宗我們都整理好了!”


    “馬上到。”陸青帆說著,快步跟上任師爺:“明日才入宮,為何這般早宣召?”


    “我向來宣旨的內務總管打聽過了,好像是皇上聽聞了翰林院學士一案告破,咱們的堂審也結束了,索性就……”


    任丹青壓低聲音道:“皇上在刑部安插了眼線。”所以消息才會傳得那樣快。


    “未必隻有刑部。”陸青帆墨眸劃過一道寒芒,沉聲道:“聖上的眼線,隻怕三司都有。”


    “唉,明麵上的錦衣衛咱們都防不過來……對了,雲丫頭呢?”


    任丹青這才反應過來,大人怎麽是自己一個人上來的。


    “……在跟兇犯套話。”陸青帆頓了下,沒講雲曦是在跟辛藿敘舊。


    “哦。”任師爺並未多問,快步跟上陸青帆去了書房。


    【作者題外話】:作者:我想求一點銀票!!求求了!


    陸青帆:求?不給就上劍。


    雲曦:那個……大人這樣容易崩人設。


    陸青帆:人設是什麽?


    青果:就是給你寫好的你不能改的品質!比如大人不是莽夫,不能隨便拔劍!


    陸青帆:為了親媽……要不崩一崩人設?!


    雲曦:那……我舉銀針好使不?


    青果:……還是奴婢舉拳頭吧,這個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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