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聽說盧尚書提前榮養消息的刑部官員和差役,皆站在刑部門口等待著盧尚書歸來。


    陸青帆和雲曦等人亦皆在其中。


    盧尚書還穿著官服、但烏紗帽和象征官身的腰帶皆已不再。


    “嘖嘖,你們這一個個如喪考妣的表情是作甚?本官隻是提前榮養!”盧尚書一派得了大便宜的表情,仍舊沒讓陸青帆一行神色有絲毫改善。


    雲曦率先屈膝福身:“尚書大人大義。”


    宮中究竟發生何事,雲曦雖不曾親眼所見,也能略猜中一二。


    盧尚書有先見之明,替陸青帆入了宮……否則,今日被摘去烏紗帽、甚至可能丟掉性命的,就是陸青帆了。


    她眼眶一紅,隻覺這沉冤之路多了許多犧牲,越發背離初心了。


    “小丫頭哭甚?你是不知這包袱甩開老夫有多開心。”


    盧尚書低笑一聲,走到陸青帆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刑部,暫且要交予你了。”


    皇上並未認命刑部尚書之位,隻說由左右侍郎暫代其職。


    安郡王顧長卿不問朝局,這刑部大權儼然變相落在了陸青帆手中。


    陸青帆有千言萬語皆難言出,行禮道:“下官定不負尚書大人所托。”


    “哈哈,別叫‘尚書’了。老夫以後終於不用自稱‘本官’了。都散了、都散了吧!老夫拿些東西就走了。”


    盧尚書揮揮手,遣散了不少紅著眼眶的官員,最後提溜著自個兒的蠢師爺迴去收拾文書。


    期間,陸青帆和雲曦一行一直不曾散去,默默地幫盧尚書歸置物件。


    冉杓跟盧尚書沒打過幾次交道,大部分時候都是陪著陸青帆跟盧尚書叫板。


    如今見其晚景淒涼,不由生出許多感慨來:“唇亡齒寒哪,唇亡齒寒!”


    盧尚書瞟了一眼冉杓,笑著道:“老小子倒是膽子大了不少!啥話都敢說了。”


    冉杓被揶揄得縮了縮脖子,呐呐地道:“不及盧尚書的勇氣,被一樁小小的案子拖累至此。”


    小小的“誤殺案”,卻牽累了無數人敏感的神經,讓盧尚書的“榮養之路”都提前了。


    雲曦也不由地歎了口氣,隨即問道:“尚書大人要返鄉嗎?”


    “返不了。”盧尚書被勒令不得出京榮養,隻能留在天子腳下,儼然是惹了聖上的疑心。


    屋內都是聰明人,話不必說透便皆了然了。


    師爺再度忍不住紅了眼眶,竟嗚嗚哭泣起來,惹得盧尚書沒好氣地翻了幾個白眼。


    盧尚書和師爺拎著兩個簡單的包袱被陸青帆一行送至衙門口。


    盧尚書單獨叫住了陸青帆,雲曦主仆、冷氏兄弟及冉、任等便止步站在門內目光相送。


    “我同你父親曾是棋友。”盧尚書拉住陸青帆的手,溫言道:“品茗下棋、棋逢對手,年輕時候的日子真快活啊。”


    陸青帆墨眸微怔,他竟然不知曉盧尚書跟父親曾是舊友。


    “我知你沒認出我來。”


    盧尚書狡黠一笑:“因我們總是背著媳婦兒偷偷出來下棋撒氣的……你父親去後,我再沒碰過棋盤。久而久之,連京城中人都忘了,我也曾是個弈手。”


    連盧尚書自個兒都快忘了當年的模樣。


    冉杓年輕時是個刺頭兒,可於檔案文書一途真真是個人才。


    盧尚書怕此人為歪門邪道所用,便一直不曾榮升他的品階,藏拙冉杓數年,並將“提攜之恩”順水推舟給了陸青帆。


    陸青帆終於明白為何盧尚書總是三番五次推脫不行事、又總是明裏暗裏相助……那些看似巧合的助力,其實都是盧尚書在暗處努勁兒呢!


    “……尚書大人苦心,下官竟然今日才知。”


    盧尚書欣慰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兒:“你爹若在,定會以你為榮的。”


    鮮少矯情的盧尚書委實說不下去了,鬆開陸青帆的胳膊大步流星而去。


    師爺看看盧尚書的背影、又瞧瞧陸青帆複雜難掩的俊顏,到底還是跟上去了。


    “哎呦嘿,這不是我們盧尚書嘛!”


    正當眾人徘徊在離別的氛圍中,一個不合時宜、吊兒郎當的俊朗聲音響起:一身紅裳薄衫、如同花蝴蝶似得安郡王顧長卿晃著折扇來了。


    “安郡王怎得來了?”盧尚書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直覺想離這廝遠一些。


    誰知安郡王是一點兒不見外,即刻摟住了盧尚書的脖頸,笑嘻嘻地道:


    “盧尚書得長居京城了吧?我那有一處三進的幽靜小院,建了一別致的涼亭,頗適合下棋品茗!就差個能看顧一二、附庸風雅的盧尚書了!若是不嫌棄,去本王那小住一陣怎麽樣?”


    尚書府是不許再住了,要長居在此的盧尚書正頭疼去處呢。安郡王這一番“送溫暖”之舉話裏話外都顧及到了盧尚書的顏麵,當真令人難以拒絕。


    盧尚書並非不識好歹之人,呐呐地道:“行、行啊!”


    “那可說定了,”安郡王摟著盧尚書離開,臨去前給了陸青帆一個眼神。


    陸青帆頷首,深眸底湧上一抹感激。


    “安郡王看著不靠譜,行事卻這般暖心哪!”冉杓忙不迭道:“人不可貌相,當初真真是錯怪他了。”


    雲曦望著安郡王跟盧尚書勾肩搭背離去、師爺跟在旁邊亦步亦趨的樣子,忍不住莞爾。


    安郡王這般貼心,助陸青帆撫平了心中的內疚。


    “還得是小叔叔啊……”雲曦感激地道:“他一出馬、一個頂倆。”


    前方的安郡王似是聽到了雲曦的感慨,揚起手揮了揮,仿佛在說“收到誇獎”。


    盧尚書的變故隻是案件餘波一隅;此刻,收到降罪旨意的牛家已是一派混亂。


    “我的兒……這可、這可如何是好啊!”牛夫人趴在牛書鋒血肉模糊的身子上,聽著牛書鋒在昏迷中仍舊唿痛,眼淚跟掉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滴落。


    “受了這樣重的傷,就不能不去流放嗎?老爺,您、您去宮裏求求皇上吧!”牛夫人實在不願獨子遭罪!


    “這個孽畜!容他在家中休養便是皇恩浩蕩了,你讓我如何腆著老臉去求?”


    依照刑律,牛書鋒行事孟浪、死罪難逃,能在皇上麵前撿迴一條命、牛家不被牽連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牛敬源可說不出口。


    他顫抖著手指著牛夫人道:“慈母多敗兒,你這般驕縱他,致使他性子執拗、受不得半點挫折,才有了如今之禍!”


    牛夫人一聽哪裏肯依,她站起身來:“牛家隻有這一個獨苗,不寵著他、難道還要疼愛外人不成?”


    牛氏滿門清貴,家中隻有嫡妻嫡子、從無納妾的規矩。


    牛夫人入門後也是千疼萬寵,縱牛敬源書生意氣、頗為倔強,也鮮少對夫人說句重話。


    牛敬源歎道:“怪我家風不嚴、過於寵溺你二人,才……唉!”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他神色蒼白,兩鬢又添白霜,踉蹌著離開了正廳。


    家門不幸,好歹牛敬源盛名在外、帝寵不衰,不曾被治以重罪;包家則沒那般好的運氣了。


    皇宮。


    承乾宮內殿,三五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失聲泣哭飽含絕望,當真是“聞著傷心、見者落淚”。


    “……娘娘可要為我兒做主啊!如今這牛家勢大、掌控翰林,竟是連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裏了!他的兒子今日敢明目張膽殺害我兒,誰知未來會給太子殿下添多少堵哪!”


    說話之人尖嘴猴腮、模樣有些刁鑽,再加上說話之時一臉戾氣,越看越顯刻薄。


    此人便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包佑春。


    高坐在上首的貴妃娘娘之前還沉吟摁壓著太陽穴,此刻聽到包佑春所言驀地睜開眼,冷聲嗬斥道:


    “渾說些什麽?!包牛兩家的恩怨已經由聖上裁決,幹太子何事?亦斷然扯不上翰林清流的幹係!”


    現在是什麽時候?


    太子都被貶謫在家不許參與朝政了,若是包佑春這番狂悖之言再傳出去,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亂子。


    包佑春沒想到方才還聞言勸慰的貴妃娘娘說翻臉就翻臉,趕緊躬身低頭:“娘娘恕罪……小人隻是失子心切,這才多嘴了。”


    貴妃歎了口氣,“喪子之痛,本宮如何不理解?你在詹事府數載,對太子、對本宮一直忠心耿耿,這口氣,本宮也咽不下。”


    “既是如此,娘娘怎得還為那牛家人求情?”包佑春早對此事不滿,一急眼之下竟問了出來。


    【作者題外話】:安郡王:還得是我!


    陸青帆:多謝。


    安郡王:謝屁,叫個小叔叔聽聽!


    陸青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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