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對辦好事的官員三緘其口,必然有其因由:要麽就是那人被法辦了、官聲不佳;要麽就是有人特意警告過,不許他們提及。


    民怕官,自然旁人囑咐什麽就是什麽。


    “說不定那官兒就是易大人呢,”青果小聲說道:“是他,村民們才不敢提。”


    之前判處斬首時,那罪名長得罄竹難書,哪個老百姓敢說啊?!


    “很有可能。”


    雲曦說著,便在水風車上發現了一個極小的木質玩意兒:確如大娘所言,這個木質機關扣住了水風車上的齒輪,能夠讓齒輪順行擺動速度加快一倍不止,促進湍流的積水繼續往下流走。


    “好巧思啊。”雲曦喃喃自語道。


    雲曦顧不得下水弄濕了鞋襪,跟青果沿著水風車繼續往上遊走。


    二人起碼行了五裏地,從午後走到了黃昏,還沒看到水渠的盡頭,反而走到了一處廢棄的煉鐵場。


    幽暗的穀風在狹閉的場內形成一股奇怪的旋風,迴聲嗚咽,跟鬧鬼的動靜頗為相似。


    青果走了幾步就有些害怕,她訕然地挽住雲曦的手臂小聲道:“小姐,這地兒有些古怪。”


    子不語怪力亂神,雲曦自然也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的。


    “還記得咱們神醫穀的疾風麽?”雲曦一派淡定從容,走到角落點燃了一個火把,可火把的光芒很快就被疾風給吹散,惹得二人齊齊歎了口氣。


    “奴婢知道了!小姐是說這裏地勢外高內低、又有煉鐵場形成一個狹長的通風甬道,故而一旦有風經過,就會無限放大風聲、聽起來才會像鬼怪嗚咽,對不?”


    青果擅長舉一反三。


    雲曦一提醒,她就想到了神醫穀的地形也與這處相似。


    小時候住在神醫穀,晚上總是會有嗚咽的風聲唿唿地刮,吵且嚇人,青果老是害怕得睡不著。


    還是神醫穀穀主講了風聲起的緣由,這才讓神秘可怕的風聲變得稀鬆平常。


    “聰明。”雲曦誇讚一句,隨即目光落在那散落的煉鐵場周圍,輕聲說道:“煉鐵需要水源,之前那個水渠的源頭會不會就在這裏啊?”


    “小姐,要不咱們再往上麵走走?”青果提議道。


    “行。”二人也不耽擱,穿過煉鐵場準備順勢向前摸索。


    就在主仆二人走出煉鐵場前方的甬道風口時,一排排暗器驟然齊齊向雲曦和青果的背後襲來!


    驀然察覺不妥的雲曦迴轉身來,想抬起手臂扣動機弩都已然來不及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寸寸銀針,青果大驚、本能地擋在雲曦麵前,尖聲喝道:“小姐當心!”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空中驀地飛來一個鋼排鐵板,以比銀針還快的速度衝向青果二人,那鐵板跟長了眼睛似得,在空中繞了個彎、正好擋在二人身前!


    帶著渾厚內勁的鋼排鐵板穩穩格擋住了細碎鋒利的暗器,抵著一股迴旋力摔倒在雲曦主仆麵前,竟是未讓敵手傷著二人半分!


    清眸驟然一緊,雲曦反應極快地拉著青果就道:“跑!”


    二人沒有跑出煉鐵場,而是反向衝進黝黑偌大的煉鐵場內,很快消失了蹤跡。


    一擊未中的刺客沒有窮追猛打,安靜的煉鐵場內隻有獵獵的風聲和地上散落的銀針,無言地訴說著方才九死一生的驚險。


    “滾。”充斥著內勁的清俊嗓音發出最後的警告。


    煉鐵場內安靜如雞,什麽聲音都沒有。


    發出警告的男子亦悄然離去。


    逃過一劫的雲曦和青果互相攙扶著在一片漆黑的煉鐵場內摸索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找到一個可用的火把照亮了周圍。


    這不照便罷了、一照之下,冶鐵處所有場景悉數映入眼簾巨大煉鐵場如同一個喇叭,以她們所站之處為口向四方延展開來,大得一眼看不到盡頭。


    雲曦喃喃道:“內有乾坤哪。這些物件,怕是得有超過五個水渠那麽大的水域才夠他們煉鐵的。”


    煉鐵最消耗的一是火、二是水。故而不少官方煉鐵處都會建在近水近林的地方,方便就地取材。


    主仆二人在深邃入山的煉鐵場內一點點地摸索著前行,不知道黑洞洞的前方能否找到出路。


    青果這會倒是一點不怕了,化身好奇寶寶一邊走一邊四處照,烏溜溜的眼盯著黑黢黢的前路好奇地道:“咱失蹤這麽半天了,陸大人會不會來找我們呀?”


    “會的。”


    雲曦眸光一直落在石壁上,她上前一步,讓青果把石壁照亮,隨即說道:“怪不得。”


    “什麽?”青果不通石料,純屬外行看熱鬧。


    在神醫穀無聊的時候,雲曦翻閱過不少典籍;小姨看出她非常喜歡看一些雜七雜八的地理誌後,還特意給她找來了不少石頭一一對應了解。


    故而雲曦雖然算不上半個石頭專家,到底懂些門道。


    “這石壁是天然取材之處。”雲曦說著,便從旁邊弄了一點點碎石料,然後就著火苗點燃了。


    她們一路行來時,並未看到大麵積的樹林植物,雲曦還在納悶兒呢。


    這樣大一個煉鐵場,必然有其特殊之處。沒想到,這特殊的所在,竟是煉鐵場石窟本身。


    “小姐,照你這麽說,這裏煉鐵豈不是很危險?”


    青果雙手比劃了一下:“這就是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火爐子,在這裏煉鐵……那得死多少人?”


    雲曦聞言一怔,望著青果的視線逐漸變得複雜。


    “怎得這樣看奴婢啊?”青果被雲曦審視的目光瞧得渾身難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雲曦眼底皆是暗芒:“我知道了。”


    知道為何兇犯會專門將剩下五個官員的屍首切碎烹煮、四散丟落。


    “奴婢還是不明白。”青果被說得一訕,壓根沒懂這其中的關聯。


    雲曦忍不住歎了口氣,沉聲說道:“這是一個案中案。”


    她和青果沒有繼續往深處走,而是選擇了原路返迴。


    “外頭追殺我們的人一擊不中又未追來,必然已經離開了。”


    雲曦和青果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四下查看,沒發現什麽人在,終於忍不住鬆了口氣。


    “走了。走了。”青果呐呐地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小聲說道:“嚇死奴婢了。”


    要是刺客再來一次,她們恐怕沒那麽好的運氣得救。


    雲曦眸光微閃,方才緊張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前方來人的身上。


    陸青帆大步流星趕來,身後跟著臉色亦十分沉重的冷海和冷川。


    “雲姑娘在這裏!”冷海激動不已,快步衝上來:“雲姑娘!”


    雲曦和青果釋然微笑。


    有大家在,她們安全了。


    “大人,”雲曦望著陸青帆,還沒來得及跟冷氏兄弟打招唿,就被男子一下子拽入懷中。


    他挺闊的胸膛和“砰砰”快跳的心髒,已然訴說了並未出口的擔憂和緊張。


    雲曦從陸青帆的胸口裏露出一雙水潤如夢的清眸,狐疑地看向冷氏兄弟。


    冷川正心疼小青果呢,壓根沒接收到雲曦詢問的眼神。


    “雲姑娘不知道,我們迴了一趟京城,正往村子裏趕的時候大人就收到了線報,說你們二人遭遇了危險,讓我們沿著水渠來找。”


    那飛鏢“嗖”地被自家大人接住的時候,冷海還在想是哪個膽大不長眼的,敢衝他家大人丟暗器……


    冷海看了一眼眸色深沉的陸青帆,呐呐地道:“大人看完字條,立刻馬不停蹄往來趕了。”


    英明神武的陸青帆甚至不曾思慮奉上字條的人是敵是友、這消息會不會是陷阱……


    雲曦小腦門下意識地在陸青帆懷裏蹭了蹭,小聲道:“大人,我沒事。”


    她的安危這樣被人記掛在心,說不感動是假的。


    陸青帆沉斂的眸子將人放開,目光就落在雲曦露出來的小機弩上:“跟人動手了?”


    “不算是動手。”雲曦苦澀一笑,分明是被人強勢碾壓、險些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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