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被心上人關懷,陸青帆墨眸逐漸變得深邃:“吃過了,但我更想念昨晚的米粥。”


    昨夜的米粥不是青果做的,是雲曦用健胃潤脾的草藥煎炒後、用餘油烹煮白米熬燉的。


    她想著萬一陸大人和冷氏兄弟辦差遲了要來蹭飯,夜裏好克化些。


    陸青帆這話說來,便如說想她無異,臊得雲曦驀地紅了粉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當心!”


    雲曦身後便是高大的書櫃,她這一退險些將書櫃撞倒!


    幸虧陸青帆眼疾手快,一手擋住書櫃,一手遮住雲曦的腦袋,生怕書卷掉下來砸到她。


    盡在咫尺的堅實胸膛、幹淨清爽的皂角香味,讓雲曦臉頰越發灼燒,甚至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咚咚、咚咚”地提醒著那股陌生的情愫已然彌漫而至、壓迫了理智。


    “沒事吧?”小姑娘低著頭半晌沒有動靜,陸青帆忍不住出聲問道。


    悶磁的嗓音讓雲曦驀地迴神,她驚得抬頭,瞬間被吸入那雙如墨含情的夜冰眸中。


    陸青帆擔憂的墨眸映照著雲曦清麗無雙的容顏,她眼底壓抑的情愫和陸青帆的混為一體,他不自覺緩緩地、慢慢地湊近……


    即將碰到雲曦額頭的時候,任丹青“哎呀”一聲,驚得陸青帆驀地頓住。


    白皙的秀顏近在咫尺,可陸青帆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想要親昵的本能。


    躲在角落裏的青果擋眼睛的手分開著、露出烏溜溜的八卦之光,似乎還期待著能看到小姐和陸大人繼續。


    任丹青趕緊轉過身,手裏的折扇已經捂住了臉:“我啥都沒看著,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還如何繼續?


    雲曦一矮身從陸青帆臂側鑽過,緋紅的臉頰瞬間恢複透白如玉,她戳了戳老臉紅成烙鐵的任師爺,無奈地道:“師爺得著線索了?”


    “啊,得、得著了。”任丹青一臉內疚地望向陸青帆,暗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攪黃了大人的好事。


    陸青帆眸色如常、散去柔情的俊顏沉斂冷淡,略一頷首催促道:“說說。”


    兩個當事人都表現稀鬆平常,任丹青若是再細究反而更顯尷尬,索性肅正著臉說道:


    “西域樓蘭雜耍團確實有問題,一個雜耍師告了假、另一個雜耍師原該按期入京卻耽擱了。這兩人在雜耍團去乾元館休整的那天又齊齊裝扮好出現了。”


    說著,任丹青從袖中掏出兩個人的畫像,“一人叫桂乙,一人叫張民。”


    畫像上,兩個男子五官深邃、眉骨高挺,看上去敦厚老實,是典型的西域人。


    陸青帆看過之後,立刻拿著畫像命人拓印廣發出去、搜查桂乙和張民,還不忘囑咐低調找人、抓活的。


    “利用兩個雜耍師的身份潛入乾元館的,一是那兇犯、二是引易大人入局的麵生小廝,對嗎?”


    雲曦猜測道:“他們辦完了事,洗掉臉上的油彩,趁著混亂之際留在人堆裏看熱鬧也好,或是悄無聲息的離開也罷,都算全身而退了。”


    她推測兇犯不僅有幫兇、且行事縝密大膽,定會親眼看著八皇子身死、易大人被當眾捉住,才肯罷休。


    “不錯,”陸青帆點頭,“找人時間緊、但急不來,我們再在北莽和大明兩朝官員中搜查一下相關的官員。”


    兩名兇犯中,必有一人是朝廷命官。


    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員沒有五十也有三十,更遑論京城承宣布政使司交接的官員也有數人。


    一一篩查是個大工程。


    冉杓從檔案庫抱進來一遝卷宗,看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著,他也不多話,將搜羅到的卷宗按照陸、雲、任三人分撥查找的官員派發下去。


    雲曦看到一半,發現冉大人給的卷宗同手中原本的情報互相補充,篩查起來事半功倍。


    等到眾人將不少官員的卷宗過完,冷海和冷川前後腳從外間進來。


    陸青帆抬眸瞟了一眼孿生兄弟護衛,二人便停住了,喝水的喝水、吃點心的吃點心。


    等陸青帆將涉案官員的卷宗歸放在一處,冷海瞧自家兄弟正板著臉圍著青果討吃食,就著水趕緊把幹噎的點心吞下。


    還是他先說吧。


    “大人猜得沒錯,易大人和拓跋靖早有往來,他們數十年前便一道做奴隸販賣的營生,互相交換大明和西域的女子……”


    為了繁育北莽和大明人兩者血脈的後代,他們甚至會故意控製兩邊的女子和本邦人結成連理,生下的孩子會被直接帶走。


    “我打聽到,那些混合血脈的人中,又會再挑選漂亮的人撫養長大、做相同的營生綿延血脈……”


    冷海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惡寒。


    他一個大老爺們尚且如此,屋內女子和老爺子們就更別說了,各個麵露厭惡之態。


    本以為虛賢道長他們的村子已經盡顯人之惡,不想操控這一切的源頭,竟然就在京城。


    雲曦不忿地道:“真真可惡。”


    奴隸與同簽訂了賣身契的奴仆有所不同,其地位真真與燕世子所言那般:如牲畜一樣輕賤。


    他們生來懵懂、諸事不知地為人擺布,有些壽命極短,不過雙十年華就早早送了命……


    陸青帆麵沉如水,冷凝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你接著說。”


    “前段時間好像出了什麽岔子,這條線的營生正在逐漸收攏,沒過多久拓跋靖就從北莽趕來了。”


    這其中有什麽聯係,冷海還沒查到。


    拓跋靖身死一案終於跟奴隸買賣一事掛上鉤,已是意外之喜。


    陸青帆示意冷川說話。


    “今日朝堂,賢王請奏放易大人迴戶部辦差。”冷川一句話簡潔明了。


    “皇上沒允。”陸青帆已經猜到了結果。


    冷川默認。


    “聖上這般行事,倒是為大人撐腰了。”任丹欣慰地用力扇起了扇子。


    冉杓反問一句:“多大的黑鍋啊,需要皇上出麵為陸大人撐腰?”


    此言一出,屋內人皆是一驚。


    雲曦越發覺得,冉大人真真是個明白人,當初的九品檢校已是屈才,如今的從五品員外郎更是壓不住他的剔透心哪!


    “冉大人耿直!”冷海笑嘻嘻豎起大拇指。


    “耿直的才升不了官兒呢。”任丹青小聲反唇相譏。


    雲曦沒忍住噗笑一聲,連帶著屋內眾人皆是一樂。


    因案子而起的凝重氣氛驟鬆。


    眾人皆知,奴隸買賣案子的背後,不僅事涉無數普通奴隸的命,還關乎皇子奪嫡之間不見血的權勢爭鬥。


    稍有不慎,大家都性命難保。


    這是一條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不歸路,哪怕化為皇上手中利刃,也隻能選擇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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