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端肅冷冽的陸青帆笑得太古怪,虛境不明所以,轉而看向虛賢。


    虛賢道長低垂眉眼,那般出塵慈悲的清俊容顏,此刻亦染上幾分無奈:“既然大人這般說了,便起身吧。”


    說著,四人聽從虛賢的話,緩緩站了起來。


    這下棘手了。


    當雲曦看到虛境和虛賢的身量那般相似時,心底也忍不住犯了嘀咕。


    這兩人都符合驗屍後對兇犯的基本推論,該如何篩選呢?


    “貧道的拂塵在此,其他幾位師兄弟的在廂房,不知可要去取來……”


    “不必取了,都在這。”冷海抱著三個拂塵從外麵走進來:“三位道長,認領你們各自的拂塵吧?”


    虛賢的拂塵已經在陸青帆手裏,陸青帆接過後遞給雲曦,雲曦略翻看了一下之後還了迴去。


    如雲曦所料,虛賢並不打算俯首認罪,他手裏的拂塵,也不是“金蠶絲”拂塵。


    餘下三位道長各自認迴自己的拂塵,雲曦一一檢查過後,便認真地道:“幾位道長確認拿到的是自己的拂塵嗎?”


    “笑話!我們日日與拂塵作伴,怎會不知?”這一次開口的仍是虛境。


    雲曦眼角餘光掃向虛賢,他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可見他們早已料到若是官府找到證據,最有可能拿拂塵說事,故而才會提前交換拂塵、而虛賢還故意隨身帶著不是“金蠶絲”製作的拂塵,以示重視、混淆視聽。


    他們是料準了沒人能分辨得出普通麻絲和“金蠶絲”的區別。


    那虛境接二連三的暴躁行止,也是為了讓虛賢蒙混過關吧?


    小虛心望著一向溫和少言的虛境接二連三地發脾氣,驚訝地長大了小嘴:“三師兄……”


    雲曦彎下腰看著小虛心:“是不是覺得你三師兄不似以往?”


    虛心下意識地看向虛境師兄,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你師兄認錯了自己的拂塵哪,”雲曦意味不明道。


    她拿過虛境的拂塵,低聲道:“‘金蠶絲’可遇不可求,幾代觀主散盡錢財才能傳下來一個……敢問虛境道長,觀主的‘金蠶絲’拂塵怎會在你的手裏呢?”


    虛境張張嘴還想反駁,陸青帆先一步問道:“虛境道長不會是想說自己拿錯了吧?方才你還說觀主的拂塵決不能與他人一觀。”


    說罷,雲曦配合陸青帆的話,把虛境的拂塵拿到陽光下一抖,那閃爍著五彩光芒的拂塵便暴露了“金蠶絲”真身。


    “金蠶絲”和其他幾個拂塵放在一處的時候確實不好分辨,但在陽光下一試便知。


    “好漂亮啊!”


    “原來觀主的拂塵竟有這等光彩!”


    不知何時前來的秋月、朱顏和煙蘿姑娘,望著如錦緞一般的“金蠶絲”,皆驚歎其華美。


    “這麽好看的東西,竟然是兇器……”扶著言靈婆婆趕來的方諾也不禁歎道。


    一時間,船客也好、船夫們也罷,再看向虛賢一行的目光變得晦澀複雜起來。


    此刻,虛境再傻也反應過來了,方才陸大人一行是在詐他們!他們早就料到自己人會提前交換拂塵了!而雲仵作一開始就會辨認“金蠶絲”!


    “你們還不準備交代嗎?”陸青帆揚聲道:“殺害雷威鳴、班有為、彭嶸三人的兇犯,正是爾等!”


    虛賢微微一笑:“大人此言貧道不敢苟同。姑且不論貧道這拂塵會不會是兇器,就算是,又有何證據證明是貧道殺的人呢?萬一是旁人盜走了貧道的拂塵殺人也未可知吧?”


    雲曦眸光閃爍,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其實,陸青帆在案發地搜集到的“金蠶絲”足以釘死兇器就是拂塵。


    看來還是不能省事兒。


    雲曦決定當場確認“兇器”,讓兇犯心服口服。


    她將“金蠶絲”拂塵一點點地平攤在桌子上,等到被攤得極薄時就停手,青果也學著她的模樣去平攤開另外一個拂塵。


    冷海和冷川也要幫忙,卻被朱顏給攔住了:“你們大男人手粗,這種細致活兒還是交給我們女兒家來辦吧。”朱顏看向兩個同伴。


    二人沒有異議。


    “我也來!”方諾也主動加入。


    人多動作快,大約半刻來鍾的功夫,四個拂塵絲絲縷縷地平鋪在桌麵上。


    有其他三個拂塵作對比,其中一個拂塵的端倪很快顯現出來:拂塵線帶著一點彎彎的弧度,若非仔細看都瞧不出來。


    見虛賢道長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雲曦隻能打開天窗說亮話:“虛賢道長拒不認罪,定是認為你殺害班教頭和彭老板用得是小虛心撿迴來的‘金蠶絲’,那斷絲難以拚湊成兇器,不足為證。”


    陸青帆一眼便捕捉到虛賢眼底的得意。


    不錯,虛賢就是這般想的!


    “但道長百密一疏,在殺害雷老大的時時間緊迫、又要思慮離開時不引人注意,便臨時決定用手中拂塵完成謀殺!”


    被擰成繩索狀的“金蠶絲”還沒有完全恢複形狀,才會留下些許彎彎的痕跡。


    雲曦比對彎痕,當眾將“金蠶絲”拂塵編成了柔韌的繩索。


    青果即刻掏出幾張畫著死者脖頸血痕印記的紙,兩相比對,勒痕印記一模一樣。


    縱是幾個死者傷痕粗細不同(恐怕是因為殺人期間也廢掉了不少“金蠶絲”,才會讓繩索越來越細),但編織手法一模一樣,虛賢無從抵賴。


    “事到如今,還要說得再明白些麽?”陸青帆低喝道:“虛賢主謀殺人、虛境、虛佑堪為幫兇,虛心間接收斂兇器,爾等還不認罪?!”


    若無充足證據,陸青帆一行怎會前來訊問?!


    “噗,我本來是想用瞭望台上的韁繩直接勒死雷威鳴的。”虛賢低笑一聲,如冰寒之巔的雪蓮綻放,坐擁慈悲之聖潔、卻行殺人之歹事:“可我不甘心,還是決定用‘金蠶絲’。”


    “師兄!”虛境立刻出言阻止!


    “罷了。”虛賢疲累地抬手,“不必再負隅頑抗。想必陸大人和雲姑娘不僅掌握了兇器,也有了充足的人證。”


    他看向船客身後義憤填膺的船夫們,朗聲道:“你們永遠不知自己效忠的是怎樣一個惡魔、更不知你們一次次航行究竟在替他做著什麽滔天惡事!”


    “你殺了人還要汙蔑旁人?”其中一個船夫怒聲斥問:“我們雷老大是好人!”


    “兇犯就是兇犯,死到臨頭還不承認!”


    ……


    討伐聲越來越大,陸青帆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彭嶸才是你的最終目標,可對?”


    虛賢一訝,望向陸青帆道:“陸大人英明,連這都猜到了。”


    對上了。


    雲曦腦海裏浮現出彭老板當初所說的“運貨”,才是這一場海上謀殺的真正源頭。


    “這跟我們春花有什麽關係?我們不過是上船謀生罷了!”朱顏壓根聽不進虛賢的狡辯之詞:“她同彭老板、雷老大的事情可有半分關係?”


    “並無關係。”虛賢點了點頭:“所以我並未殺她。”


    春花姑娘失蹤,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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