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帆薄唇微啟:“快救人!”


    雲曦比陸青帆更快:她從腰間掏出銀針包,手起針落、接連紮在少年幾處大穴。


    可少年髒腑破裂,恐怕已經無力迴天了。


    “青果,還生丹。”雲曦揚聲道。


    青果依言奉上,少年服下丹藥後,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眼底卻沒了生機。


    陸青帆俊眉微蹙,這是瀕死前的迴光返照。


    “究竟怎麽迴事?他是誰?”陸青帆轉而質問花間影。


    “我不知道。”花間影滿臉困惑地望著雙手的血漬:“我……”


    “阿葉!你怎麽了?”甲板上急匆匆跑來的阿樹打斷了花間影的話。


    阿樹詫異地望著血泊中的少年,眼眶瞬間濕潤,他倉惶地跪在地上想碰碰少年、又畏縮著不敢:“阿葉你、你怎麽會受傷,明明分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被喚作“阿葉”的少年,費勁兒地抬起被鮮血染紅的手,慢慢地指向花間影。


    花間影瞬間麵白如紙。


    少年嘴唇蠕動了一下,一偏頭、咽了氣。


    “阿葉!阿葉你不能丟下哥哥啊阿葉……”阿樹再顧不得旁的,抱著少年的身子痛哭起來。


    雲曦快速將銀針抽出來,衝陸青帆搖了搖頭。


    救不活了。


    “阿樹,你不是說你是在船上長大的嗎,怎麽會有個弟弟?”冷海蹲在阿樹旁邊,溫聲問道:“他不是倉下運往冀港的奴隸嗎?”


    阿樹隻顧著傷心,並未應聲。


    “你說。”陸青帆望向花間影。


    “他長得麵生、又是從隔壁甬道過來的。我看他形跡可疑就喊他站住。”誰知花間影還沒走到跟前,阿葉扭頭就開始攻擊他。


    “我下意識以為他就是兇犯,所以……”


    所以花間影動手了。


    他一招製敵、用阿葉帶來的棍子貫穿其腹部。


    也是在這時,花間影才覺出不對……這等三腳貓功夫莫說殺人,便是想近身雷老大和班教頭都難。


    可為時已晚。


    “他不是兇手!”阿樹的悸哭聲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淒涼,“阿葉是怕我丟了船上的差事,才想偷偷逃迴貨倉的!”


    阿葉確實是阿樹的兄弟。


    還是雷老大幫阿樹找到了親人,承諾上岸後就想法子把阿葉買迴來留在船上做工,讓他們兄弟團聚。


    所以阿樹才對已逝的雷老大那般忠心耿耿。


    氣氛再度凝滯,花間影蹲在阿樹身邊誠懇致歉:“我當真不知這是你弟弟。他一見著我就動手,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對不起,我願意竭盡全力補償你。”


    阿樹紅著眼抬頭:“花公子,我不要什麽補償,我隻想要我弟弟!”


    花間影慚愧地低下頭,“抱歉。”


    雲曦不忍地歎了口氣。


    一場謀殺、一個誤會,接連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時間,不少船夫都往這邊探頭,將阿樹失態的模樣盡收眼底。


    “將阿葉的屍首收斂了吧,總不好讓他一直在水裏泡著。”沉默半晌的陸青帆驀地開口。


    阿樹抬起模糊的淚眼,倒是將陸青帆的話聽進去了。


    “是啊,若你信我的話,將阿葉的屍首給我吧?雲曦望著阿葉肚子上的木棍,低聲道:“我能幫他……恢複如初。”


    起碼,能體麵地跟這個世界告別。


    阿樹點點頭,又用力地點點頭:“雲姑娘,你一定要、一定要……”


    “好。”阿樹沒說完的話,雲曦懂得。


    青果抬過阿葉的屍首,冷川上前幫忙,二人合力把人帶到地上一層班教頭的廂房,由雲曦去為阿葉縫合傷口、整理遺容。


    三人跟急匆匆跑來的方諾擦肩而過,方諾腳步一停,滿臉驚恐地吼道:“雲姑娘,彭、彭老板死了!”


    “什麽?”陸青帆握劍的手一緊。


    暴雨剛過、花間影有誤殺奴隸阿葉……兇犯在混亂中再次出手取人性命,委實可惡!


    方諾吞了吞口水,害怕地道:“我一推開就看到他、他被人勒死了!”


    陸青帆方諾說完便急急往地下一層走去,冷海拽了一記花間影:“花公子,咱們一起去吧。”


    花間影黯然的眸子愧疚地看向阿樹,沒得到任何迴應後又默默地收迴視線,無言地跟上冷海。


    青果和冷川徑直放屍首去了。


    雲曦有些躊躇,糾結是先去看案發現場、還是先去給阿葉縫合屍首。


    “雲姑娘你去看彭老板吧!我弟弟已經……”阿樹頓了頓,還是說不出“弟弟已經死了”的話。


    “若能早點抓到兇犯,阿葉的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


    若不是阿葉被誤會成是“兇犯”,他也不會死。


    雲曦眸光瀲著晶瑩、又迅速壓下:“多謝你。”


    阿樹本不必這般深明大義,卻為更多人的安全做出了讓步。


    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雲曦必須重振旗鼓,幫助陸大人盡快捉住兇犯。


    “現在開始,你們不要單獨行動,辦事至少要兩到三人一起,避免再被兇犯鑽了空子。”


    “哎,”阿樹應了一聲,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便失魂落魄地轉身走了。


    “雲姑娘你且去吧,我們會照顧好阿樹的!”方才悄然圍觀著的幾個船夫應聲,其中一人已經追上了渾渾噩噩的阿樹。


    雲曦再不耽擱,追上陸青帆一行。


    方諾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師父又發病了,她把船艙上畫得到處都是字,還趁我不注意溜了出來,我是為了抓她才去了地上一層,結果、結果……”


    陸青帆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屏風上掛著的彭嶸屍首,他怒目圓瞪、死不瞑目。


    “雲曦,”他揚聲道。


    “我在。”


    雲曦已經裝備齊全,側身越過陸青帆走進去,眸子本能地掃了一眼案發現場。最後,清眸落在了彭老板的身上。


    掛住彭老板脖頸的是他的腰帶,並非兇器。


    “屍首還有體溫,咽氣不足半刻鍾。”


    雲曦讓冷海搭把手,把彭老板從屏風上解下來,初步驗看一番。


    “彭老板的死法同雷老大、班教頭一樣,隻是這次兇手為了盡快讓彭老板斷氣,沒有等著他被吊死,而是用兇器生生勒斷頸骨。從頸後能看到繩索紋路……這腰帶沒有暗紋,”她仰起頭衝陸青帆道:“兇器也被帶走了。”


    “嗯。”知曉是同一人犯案,陸青帆麵沉如水,也開始在屋內搜尋線索:被踢翻的凳子、有些雜亂堆著吃食的桌麵,燃到一半兒的蠟燭……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青果及時趕來,幫雲曦去屏風後驗屍。


    小半個時辰後雲曦驗完,發現陸青帆一行都不在屋裏,她準備去找人,順便給阿葉縫合屍首;看顧彭老板屍首便交給了青果。


    從地下一層上來,雲曦來到甲板上準備往地上一層走,就在朦朧的天光裏,看到了那個可愛的小道童。


    他彎著腰,在幹涸的甲板上撿著什麽,可分明手裏什麽都沒拿。


    雲曦走上前問道:“小虛心,你在撿什麽?”


    “啊,雲姐姐。我在撿拂塵呢。”虛心烏溜溜的眉眼討喜得很,天真爛漫地道:“拂塵好貴、又容易掉毛,我想把掉的毛都撿迴來繼續用。”


    他揚了揚手,在逐漸升起的朝陽下,雲曦看清了他手中那絲絲縷縷的線。


    雲曦本能地伸手摸了摸,眼底湧上幾分詫異。


    是金蠶絲。


    仿佛有什麽一下子擊中了雲曦,她福靈心至,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拉著船夫們問:“見到陸大人了嗎?”


    她知道兇器是什麽了!


    甚至……她猜到兇犯是誰了。


    【作者題外話】:雲曦:聽我說,謝謝你。


    虛心小道士:為人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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