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雲曦主仆和冷海皆神態懨懨,都有些提不起勁兒。


    路遇茶肆兇案,不僅牽涉巨額銀錢、還葬送了十數條人命,最後卻落得個不清不楚的結果,換成誰都不免憋悶。


    雲曦心裏惦記著周席和十年前貪腐案、和京城賢王之間的關係,亦是思緒難平。


    “茶肆兇案暫時告一段落,都別想了。”


    突然,安靜的馬車裏響起陸青帆低沉內斂的聲音。


    他閉著眼、雙手抱劍於胸前,說出口的話卻別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安定力量。


    “大人,屬下就是不明白,案子提交到刑部可就未必會落在咱們手裏了。”冷海歎了口氣道:“咱辛辛苦苦查出來的成果,最後不知要被誰摘了桃兒……”


    “隻差一步棋,誰走都一樣。不必將虛名放在心上。”陸青帆反而看得很開。


    雲曦微微側頭,好奇地看著陸青帆。


    “怎麽?”陸青帆不用睜眼也能感受到小姑娘的目光,略一偏頭轉向她。


    “我隻是沒想到,”這次反而換雲曦不好意思了,“大人斷案如神,我還以為你會執著於追到雙刀客嫌犯。”


    “此案錯綜複雜、是否牽涉賄銀也不過是我們的猜測,若表現得太過執著,恐怕……”會被人盯上。


    他倒罷了,雲曦一介女流、又身份敏感,若是提前被人扒出身世,恐怕京城城牆還沒摸著便會被就地正法,更遑論平反冤情了。


    陸青帆後麵的話沒挑明,可馬車內的眾人都猜到了,太惹眼很容易成為京城貴人們的活靶子。


    “因緣際會最是難講。說不定這案子最後又轉迴我們手裏也未可知。”雲曦調皮地眨眨眼,也學著陸青帆的模樣閉眼假寐。


    一時間,車內的氣氛變得輕鬆許多。


    是夜。


    奉縣茶肆火光四起,茶肆屋內人影哀嚎漸息,逐漸同房屋一起化為灰燼。


    茶肆一裏開外的地方,一個通身玄黑勁裝、身穿鬥笠的蒙麵男子眺望茶肆所在的方向,眼底灼灼火光逐漸在夜色裏湮息下去。


    片刻後,一個黑衣人從茶肆的方向趕來,恭敬地抱拳行禮。


    “參見門主。”


    帶著鬥笠的男子溫聲問道:“主上留下的痕跡清理幹淨了麽?”


    “啟稟門主,都燒幹淨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戴著鬥笠的男子滿意點頭:“給主上傳信兒,讓京城的人準備起來。”


    “是。”


    ……


    雲曦一行疾行兩日,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陵水城外。


    眾人風塵仆仆、疲態盡顯,陸青帆當即決定進陵水城休整一晚。


    青果腦海已經浮現出陵水城的各色美食,饞得她直吞口水。


    要進陵水城,需穿過一條長長的鄉間道。


    心裏有了進城的盼頭,雲曦好心情地探出頭來,秀顏迎著黃昏暖意未散的光芒舒服地眯了眯眼。


    再睜開眼,雲曦的目光就被不遠處祭拜的老鄉身影吸引住了。


    她好奇地又往外勾了勾脖頸,卻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提溜住了衣服領子拽迴車廂。


    “當心些。”


    迎上陸青帆黑透的俊顏,雲曦訕訕地指了指外頭:“大人,您眼神好,看看老鄉們都在祭拜什麽?”


    “想看也不許再探身子出去。”陸青帆可沒被雲曦糊弄過去,口吻冷硬地駁迴了她的請求,手卻誠實地掀開了車簾往外看。


    不瞧不知道,一瞧陸青帆的神色也有些古怪。


    “是無字靈位。”


    “‘無字靈位’?”雲曦數年都在神醫穀,對民間這些風俗陌生得很。


    “不少地方都有供奉‘無字靈位’的習俗。”說起這個,冷海的話匣子就止不住了。


    “嶺南、南洋,還有不少西南峻嶺的蠻夷部落都有流傳……據說有的老百姓為了感謝不知名的恩人,也會搞‘無字靈位’供奉呢!”


    “好奇怪啊。”青果一臉不解:“名字都不知道,不怕供奉錯了人嗎?”


    “也沒甚奇怪,有人求神拜佛、自然就有人告慰祖宗保佑。‘無字靈位’也是一種樸素的心靈寄托嘛!”冷海說得煞有介事,把青果唬得一愣一愣的。


    外頭趕車的冷川實在聽不下去,恰到好處地冷哼一聲。


    青果驀地反應過來,抬手捶了冷海一記:“你騙我!”


    “天地良心,真沒騙你!哎冷川你哼什麽哼?”


    冷海氣得掀開車簾一把勒住了冷川的脖梗子:“我差點就把小姑娘給忽悠住了!”


    “滾!”冷川憋著嗓子冒出一個字,逗得雲曦輕笑出聲,連帶著陸青帆都嘴角含笑。


    最後還是他踹了冷海一腳才讓這廝安分下來。


    說笑的功夫,馬車駛離鄉路,終於得見陵水城高聳的城牆。


    雲曦趕路數日、又接連沒休息,一個“苦”字都沒提,可身子到底還是累的。


    等她和青果挨個沐浴後,連飯都沒顧上吃,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冷海敲門叫二人用膳的時候,隻看到青果一個人坐在桌邊已經吃上了,才知雲姑娘已然累得睡著了。


    他迴去以後就對自家大人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責怪大人不懂憐香惜玉,難怪這麽多年都還在打光棍。


    等冷海被攆出來的時候,屁股上又多了一個清晰的腳印。


    雲曦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饑餓喚醒。


    她一邊套繁複的錦衫長裙,一邊感歎一路疾行弄得她連髒衣裳都沒來得及洗,隻能換上這中看不中用的衣裳。


    “青果!青果?”雲曦喊了兩聲都沒人應,她呐呐地自言自語:“這丫頭,跑哪兒找吃食去了?”


    她出了門下了樓,在小二的引路下來到一處雅廂。


    “陸大人就在裏麵等您呢。”小二笑得一臉諂媚,同昨日的冷淡態度判若兩人。


    “有勞。”雲曦敲敲門,得了陸青帆允許才推開門。


    豈料屋裏不僅有陸青帆和冷海,還有幾個穿著官服的陌生人,冷川和青果卻不在。


    愁容滿麵的中年男子激動地迎上來,一把拽住了雲曦的胳膊。


    “雲仵作,你可一定要幫幫下官哪!”


    雲曦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拉了個踉蹌,身子一歪,正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陸青帆及時扶住了她的雙肩,墨眸瞪著中年男子,眼底已湧出幾分怒意。


    “宋知府,太孟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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