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眾人一片唏噓。


    被山鬼搶去的姑娘,結局如何,不言而喻。


    薑令儀與曹和德目光相碰,具是沉默了下來。


    可鄰桌卻是想起了曹和德的身份,旁人撞了撞說話之人的胳膊,眾人打了個眼神,笑哈哈的換了個話題。


    曹和德低著頭,情緒愈發低落。


    原本高高興興的早飯,在那一句話的衝擊下,隻留一地零碎。


    薑令儀隻是簡單的吃了幾口炙羊肉和粥,那剩下的都進了簪星肚子裏。


    這一桌下來,最後隻有簪星吃的最香。


    原本還有幾分低沉的曹和德看她吃的幹幹淨淨後,忍不住笑了笑。


    “味道如何?”


    “好吃。”簪星認真的點了點頭。


    曹和德又將目光移向了薑令儀。


    少年無辜的眨了眨眼,笑的瀟灑。


    “好吃。”


    他說的不似作偽,曹和德安心的舒了一口氣。


    放下一錠銀子後,幾人默默離開。


    出了食寮,曹和德才聳下了肩膀。


    “怎麽了,因為剛剛的山鬼之事嗎?”


    薑令儀明知故問。


    曹和德點了點頭,他有些頹然。


    “你信這世上有什麽山鬼嗎。”


    “不過是市井傳聞,無根無據,不足為論,不過這山鬼我昨夜也聽聞了一二,無非是進了山的人都詭異的有去無迴,可若不進山,便平安無事,如此看來,曹伯父的封山之舉,實屬無奈。”


    薑令儀從容說著,曹和德卻停了腳步,他的臉色霎時間失去了血色。


    “若不是山鬼,是人呢。”


    他的目光亮的驚人,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連忙同薑令儀拱手道別後轉身往縣衙的方向奔去。


    薑令儀定定的站在原地,輕輕歎了口氣。


    “你說,這裏的安樂,有幾分真呢。”


    百安鎮中的百姓安然無恙,可其他的呢,這附近的小村莊呢。


    為何,這鳳凰山之事被嚴絲合縫的瞞了起來。


    是一層一層又一層的包庇嗎……


    又有多少人參與其中呢。


    她身後的簪星沉默良久,才道。


    “簪星隻知道,瞞的住一時,瞞不過一世。”


    “是啊。”


    薑令儀揚起頭,感受著陽光灑在自己微微冰冷僵硬的臉上,可眸中的堅定,卻一瞬不曾動搖。


    .


    曹和德走的匆忙,當夜,曹縣令便親自召薑令儀過去吃一頓便飯。


    他穿著寬袖官袍,兩眼布滿了血絲,一臉無奈的望著薑令儀。


    “吾兒突然吵著鬧著要進山,在下實在勸不住了,林小侄,可否同本官說說,今日他到底是聽了什麽話。”


    薑令儀摸了摸鼻子,看著這滿桌的飯菜,如實將今日在食寮所聽聞之事說了出來。


    “胡鬧!”曹縣令冷下臉,倒有了幾分官架子。


    “這鳳凰山封山之舉乃不得已之舉,前些年日子不好過,獵戶們進山便罷了,就連那百姓和孩子們隔三差五的便跑進山中,我們這百安鎮,每年光是被山中虎狼蛇蟲所傷之案便能有上百起,為了嚇住那群臭小子,本官才不得不封了那上山的入口,以鬼神之說加以恐嚇,才勉強讓那些人歇了心思,哪裏來的山鬼擄人的說法,不過是市井傳聞,如何能信,若真有,那些人為何不來報案?!”


    薑令儀挑眉,抓住了重點。


    “噢……原來曹伯父是用鬼怪之說唬我們這些臭小子的啊。”


    曹縣令一梗,剛剛還帶著怒火的神色又染上了幾分尷尬,他清了清嗓子,無奈道。


    “不得已而為之,這父母官可難做的很。”


    聽著曹縣令的解釋,薑令儀點了點頭,也不說信與不信,隻是上道的附和著。


    “確實,確實。”


    二人一來一迴的場麵話說都說不盡,你吹我捧,好不歡喜,最終是一臉深感遇到知己的曹縣令親自將薑令儀送出了門。


    他摸著鼓起的肚子,笑的和藹。


    “林賢侄當真是年少有為,怪不得你父親放心你自己一人出來行走江湖。”


    “曹伯父才是讓小侄敬佩之人。”


    薑令儀說的誠懇,他的油滑與風流,都像極了一個江湖大家中的少年郎,說話灑脫,行事放蕩不羈,卻不似曹和德一般純直,反而多了一股遊走江湖的圓滑。


    林家鏢局雖是個不錯的生意,但到底是江湖人,平日裏遇到了官府之人,不說攀附,但也絕不會輕易得罪。


    曹縣令目送著薑令儀離開,心中疑雲卻未消散。


    “大人,可看出有古怪之處?”


    師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曹和德的身後,目光陰冷的窺探著少年郎離去的背影。


    曹縣令搖頭不語。


    師爺卻不放心的眯著眼,顯然是在盤算著什麽新的想法。


    “不如……”


    “收起你那些想法,林家雖算不得什麽世家,但在這南宋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這林江不會在此久待,多一時不如少一事。”


    男人的聲音很冷,是不容置咄的決然。


    師爺悻悻的恭下腰,應了聲是,後道


    “那……小少爺呢……他若是真去……”


    話未說盡,便在曹縣令森冷的目光中閉上了嘴。


    “本官自會看好他,無需你操心。”


    曹縣令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金鎖。


    看到那物件的一瞬間,師爺渾身一震,脖頸僵硬的抬起。


    “……大,大人。”


    “他秦宵有本事,可我曹榮生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


    曹縣令低聲說著,將小金鎖塞進了師爺的手中。


    他可以喪盡天良,不擇手段,也可以視人命如草芥,做盡天下壞事,可他唯獨要護住他的兒子。


    他隻有最後一個孩子了,替秦宵做事非他所願,但曹和德便是他的命,他容不得任何人去動。


    師爺撲通的跪在地上,嘴巴卻哆嗦著說不出半句話。


    一月前,他已經悄悄將一家老小送離了百安鎮,沒想到如此輕易便被曹縣令抓了錯處。


    想到自己這些日子所作所為,師爺渾身顫栗著磕了幾個響頭。


    “大人,大人……禍不及家人,屬下,屬下也是沒有辦法啊……”


    他用力的將腦袋磕在地上,痛哭流涕。


    曹縣令卻並不為之動容,他背過身去,心中卻牽掛著自己那強的八頭牛都拉不迴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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