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仙峰。
正是新雨過後，霧氣尚未消散，綿延的山峰在雲海間若隱若現，仿佛置身於仙人的居所，自山頂俯視芸芸眾生。
雲氣中走來一人，身材幹瘦，一襲灰色素衣，須發皓然，手腕上掛著一串鳳眼菩提。他步履緩慢，看樣子是一個在附近修行的居士。
居士經過一個山洞，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抽泣聲。
那人有些詫異，走進山洞，才發現有一個小女孩坐在裏邊。她坐在一塊大青石上，身上是一件改小尺寸的藏青色道袍，梳著兩個小發髻，眼眶紅紅的。
“小丫頭，你怎麽哭了？”居士問道。
她還沒說話，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臉上撲的一下紅了，有些羞怯，兩隻小手搭在衣角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居士笑了笑，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餅子遞給她，“吃吧。”
她咬咬嘴唇，經不住饑餓，接過來吃了。等吃了幾口才想起來該道聲“謝謝。”
複又說了一句，“我叫阿瑛。”
那人問道：“我看你的穿衣打扮，像是從山上的白雲觀來的吧。”
阿瑛嘴裏吃著東西，一邊點點頭。
居士望望洞外，“小小年紀就上白雲觀修行，你的家人呢？”
像是被戳中痛處，女孩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我沒有家人。”她咬著嘴唇，眉頭緊鎖，“我的親人，他們早在一年前都被人殺光了！”小拳頭捏得緊緊的，眉宇間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晦暗。
灰衣居士愣了一下，“你是被白雲觀收養的？”他歎了一口氣，“原來你也是一個人。”
“老伯也是嗎？”
居士甩甩手裏的鳳眼菩提，“唉，因為一場天災，家裏人都散了……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對不起，惹您傷心了。”阿瑛露出道歉的目光。
“白雲觀修行很清苦吧？”居士試圖轉移話題。
“辛苦倒是其次。”她踢著腳邊的石子，一臉幽怨，“我本想學些實用功夫。可出塵道長嫌棄我是女子，學不得本事，隻叫我每日掃地擦桌，幹些雜事。前幾日，我左不過是求師哥們教我些刀劍功夫，結果又被出塵道長發現，訓斥我一頓，說我戾氣太重急於求成，和修身養性、順應自然的道法相背，叫我去山上的雲海閣讀書靜心。我覺得無聊便出來走走，沒想到走得太急沒帶吃的，偏偏又遇到下雨……”
“女孩子家學功夫做什麽？”居士奇怪。
“我要為家人報仇！”阿瑛說的斬釘截鐵。
居士突然發出大笑，弄得小姑娘麵色通紅，“你笑什麽？”
“難怪道長要你來這裏思過，你連最基本的耐性都沒有。”居士搖頭，“學成功夫，下山手刃仇敵？那不過是匹夫之勇，最多落個重孝輕生的虛名。”
“那我該做什麽？”阿瑛提高聲音。
“等待。”灰衣居士淡淡說道。
“又是這樣。古人雲，‘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隻有把自己的內心修行到一定境界，你才能駕馭更加強大的力量。否則，反而會被力量所累迷失本我。你想這樣說對不對？我都聽膩了！我根本冷靜不下來！”
阿瑛情緒激動，說話帶著哭腔，“我來這裏一年多了，學到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唿吸吐納之術，這對報仇根本無用！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希望我能看開一切，我不是神仙，我做不到超脫，更做不到原諒惡人！”
居士一臉平靜的瞧她，“好受一點了？”
阿瑛忽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別過臉去抹抹眼淚。
居士撥了撥珠子，“若是我能幫你呢？”
阿瑛抬頭望著他，掩不住一陣激動，這一年來難得遇上一個願意同她交心之人。可一會兒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你在笑話我。”她把手邊的一顆石子使勁丟出去，在水潭裏激起一朵水花，好像在掩飾她那顆不安分的心。
“我是修行人，不打誑語。”居士撚著佛珠，緩緩說道，“天上一星，地上一人。天上有諸多繁星，地上有芸芸眾生。眾星凝聚成星河，眾生匯聚成世界。”
他掬起一撮細沙，任由它從指縫間流淌，“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擁有了星河般的力量，一粒小小的塵埃又能奈你何？”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力量？”阿瑛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仿佛是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雖然隻是火苗，卻足以勾起她的欲望。
“那我該去哪裏尋找呢？”
“慢慢等，時機到了，自然就會出現。”居士望著洞外，忽然說到，“雨已經停了，我得走了。”
阿瑛跳下青石，差點絆了一跤，心有不舍的叫道：“伯伯，你、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我們還能見麵麽？”
“我叫風塗，一介山村野夫罷了。”
……
……
眼前是一片雲霧升騰。
金不換隻覺得從丹田湧上來一股暖氣，說不出的舒坦。自己莫不是來到了什麽斜月三星洞，要遇見神仙了？
他伸手撥開白霧，看看自己置身於何處。忽然，迷霧中出現一個窈窕的倩影。金不換心想終於遇見個活人了，於是衝過去打招唿。還沒等那人轉過身，金不換忽然腳下一個踉蹌，直直的跌進一個池塘，嘴裏頓時咕嘟咕嘟嗆了好幾口水。
“你在幹嘛？”
金不換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甜美的聲音，一隻手搭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拉出水麵。
他猛的抬起頭，看到一個戴頭巾的圓臉美人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一剪秋水猶如點墨，雙頰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兒，微微一笑，嘴角像是沾了蜂蜜一般甜絲絲的，說不出的俏麗可人。
金不換尷尬的來了一句，“你進來很久了？”
圓臉美人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點了點頭。
金不換低下頭，感歎一句：“水原來並不深。”
夢裏的池塘就是個大澡盆，少年正赤裸上身坐在裏邊，洗澡水才沒到胸口位置。想到剛才自己在美人麵前張牙舞爪的模樣……
他默默又把頭埋進水裏，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良久才醒悟過來，“等等，你是誰啊！怎麽隨便進來看人洗澡？”
“這是我家，為什麽不能進來！”圓臉美人一拍他的肩膀，uu看書 uuanshu.m 撇撇嘴，“再說你身上的毒還是我解的呢，要看早就看光啦！”
“大姐，你好歹是個姑娘家，有點女性該有的自覺好不好！”金不換隻覺得臉頰發燙，已經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了。正在尷尬中僵持不下的時候，房門大開，陽光照進來，差點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門口站著一個被光芒籠罩的蒼勁身影，正是洪乙。
“師父救我！”金不換喊道。
“我若是救你出來，你如何報答我？”
“我給您買酒喝！”
“一言為定。”洪乙拄響拐杖，衝圓臉美人吩咐，“小桃，快去準備幾個下酒菜。”
圓臉美人應聲，“好的，阿爹！”
阿爹？洪爺？
金不換忽然有一種被下套的感覺，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罷了罷了。他等圓臉美人關上房門，立刻跳出來收拾衣褲。
等拾掇完畢，已經日上三竿。門外是一片竹林，屋子的右邊圍著一排籬笆，有兩隻山雞在圈內奔跑，相互嗔叫，啄打，隻為爭奪這一方土地的霸權。
這時，一片烏雲遮住一方天空，原來是一個女子來到跟前，兩隻山雞立刻焉了，好像獻媚的狗腿子一般跑到那人跟前，昂首以待。
美人把餌食一撒，兩隻山雞豎起白羽，又為護食廝殺起來。
“哈哈，把你們養的肥肥的好下酒！”美人發出令人驚悚的笑聲，“你幹什麽去啊？”
看到金不換，美人又換了一副和善的麵孔。
金不換感覺背後一凜，“買，買酒去。”
正是新雨過後，霧氣尚未消散，綿延的山峰在雲海間若隱若現，仿佛置身於仙人的居所，自山頂俯視芸芸眾生。
雲氣中走來一人，身材幹瘦，一襲灰色素衣，須發皓然，手腕上掛著一串鳳眼菩提。他步履緩慢，看樣子是一個在附近修行的居士。
居士經過一個山洞，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抽泣聲。
那人有些詫異，走進山洞，才發現有一個小女孩坐在裏邊。她坐在一塊大青石上，身上是一件改小尺寸的藏青色道袍，梳著兩個小發髻，眼眶紅紅的。
“小丫頭，你怎麽哭了？”居士問道。
她還沒說話，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臉上撲的一下紅了，有些羞怯，兩隻小手搭在衣角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居士笑了笑，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餅子遞給她，“吃吧。”
她咬咬嘴唇，經不住饑餓，接過來吃了。等吃了幾口才想起來該道聲“謝謝。”
複又說了一句，“我叫阿瑛。”
那人問道：“我看你的穿衣打扮，像是從山上的白雲觀來的吧。”
阿瑛嘴裏吃著東西，一邊點點頭。
居士望望洞外，“小小年紀就上白雲觀修行，你的家人呢？”
像是被戳中痛處，女孩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我沒有家人。”她咬著嘴唇，眉頭緊鎖，“我的親人，他們早在一年前都被人殺光了！”小拳頭捏得緊緊的，眉宇間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晦暗。
灰衣居士愣了一下，“你是被白雲觀收養的？”他歎了一口氣，“原來你也是一個人。”
“老伯也是嗎？”
居士甩甩手裏的鳳眼菩提，“唉，因為一場天災，家裏人都散了……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對不起，惹您傷心了。”阿瑛露出道歉的目光。
“白雲觀修行很清苦吧？”居士試圖轉移話題。
“辛苦倒是其次。”她踢著腳邊的石子，一臉幽怨，“我本想學些實用功夫。可出塵道長嫌棄我是女子，學不得本事，隻叫我每日掃地擦桌，幹些雜事。前幾日，我左不過是求師哥們教我些刀劍功夫，結果又被出塵道長發現，訓斥我一頓，說我戾氣太重急於求成，和修身養性、順應自然的道法相背，叫我去山上的雲海閣讀書靜心。我覺得無聊便出來走走，沒想到走得太急沒帶吃的，偏偏又遇到下雨……”
“女孩子家學功夫做什麽？”居士奇怪。
“我要為家人報仇！”阿瑛說的斬釘截鐵。
居士突然發出大笑，弄得小姑娘麵色通紅，“你笑什麽？”
“難怪道長要你來這裏思過，你連最基本的耐性都沒有。”居士搖頭，“學成功夫，下山手刃仇敵？那不過是匹夫之勇，最多落個重孝輕生的虛名。”
“那我該做什麽？”阿瑛提高聲音。
“等待。”灰衣居士淡淡說道。
“又是這樣。古人雲，‘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隻有把自己的內心修行到一定境界，你才能駕馭更加強大的力量。否則，反而會被力量所累迷失本我。你想這樣說對不對？我都聽膩了！我根本冷靜不下來！”
阿瑛情緒激動，說話帶著哭腔，“我來這裏一年多了，學到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唿吸吐納之術，這對報仇根本無用！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希望我能看開一切，我不是神仙，我做不到超脫，更做不到原諒惡人！”
居士一臉平靜的瞧她，“好受一點了？”
阿瑛忽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別過臉去抹抹眼淚。
居士撥了撥珠子，“若是我能幫你呢？”
阿瑛抬頭望著他，掩不住一陣激動，這一年來難得遇上一個願意同她交心之人。可一會兒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你在笑話我。”她把手邊的一顆石子使勁丟出去，在水潭裏激起一朵水花，好像在掩飾她那顆不安分的心。
“我是修行人，不打誑語。”居士撚著佛珠，緩緩說道，“天上一星，地上一人。天上有諸多繁星，地上有芸芸眾生。眾星凝聚成星河，眾生匯聚成世界。”
他掬起一撮細沙，任由它從指縫間流淌，“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擁有了星河般的力量，一粒小小的塵埃又能奈你何？”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力量？”阿瑛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仿佛是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雖然隻是火苗，卻足以勾起她的欲望。
“那我該去哪裏尋找呢？”
“慢慢等，時機到了，自然就會出現。”居士望著洞外，忽然說到，“雨已經停了，我得走了。”
阿瑛跳下青石，差點絆了一跤，心有不舍的叫道：“伯伯，你、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我們還能見麵麽？”
“我叫風塗，一介山村野夫罷了。”
……
……
眼前是一片雲霧升騰。
金不換隻覺得從丹田湧上來一股暖氣，說不出的舒坦。自己莫不是來到了什麽斜月三星洞，要遇見神仙了？
他伸手撥開白霧，看看自己置身於何處。忽然，迷霧中出現一個窈窕的倩影。金不換心想終於遇見個活人了，於是衝過去打招唿。還沒等那人轉過身，金不換忽然腳下一個踉蹌，直直的跌進一個池塘，嘴裏頓時咕嘟咕嘟嗆了好幾口水。
“你在幹嘛？”
金不換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甜美的聲音，一隻手搭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拉出水麵。
他猛的抬起頭，看到一個戴頭巾的圓臉美人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一剪秋水猶如點墨，雙頰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兒，微微一笑，嘴角像是沾了蜂蜜一般甜絲絲的，說不出的俏麗可人。
金不換尷尬的來了一句，“你進來很久了？”
圓臉美人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點了點頭。
金不換低下頭，感歎一句：“水原來並不深。”
夢裏的池塘就是個大澡盆，少年正赤裸上身坐在裏邊，洗澡水才沒到胸口位置。想到剛才自己在美人麵前張牙舞爪的模樣……
他默默又把頭埋進水裏，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良久才醒悟過來，“等等，你是誰啊！怎麽隨便進來看人洗澡？”
“這是我家，為什麽不能進來！”圓臉美人一拍他的肩膀，uu看書 uuanshu.m 撇撇嘴，“再說你身上的毒還是我解的呢，要看早就看光啦！”
“大姐，你好歹是個姑娘家，有點女性該有的自覺好不好！”金不換隻覺得臉頰發燙，已經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了。正在尷尬中僵持不下的時候，房門大開，陽光照進來，差點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門口站著一個被光芒籠罩的蒼勁身影，正是洪乙。
“師父救我！”金不換喊道。
“我若是救你出來，你如何報答我？”
“我給您買酒喝！”
“一言為定。”洪乙拄響拐杖，衝圓臉美人吩咐，“小桃，快去準備幾個下酒菜。”
圓臉美人應聲，“好的，阿爹！”
阿爹？洪爺？
金不換忽然有一種被下套的感覺，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罷了罷了。他等圓臉美人關上房門，立刻跳出來收拾衣褲。
等拾掇完畢，已經日上三竿。門外是一片竹林，屋子的右邊圍著一排籬笆，有兩隻山雞在圈內奔跑，相互嗔叫，啄打，隻為爭奪這一方土地的霸權。
這時，一片烏雲遮住一方天空，原來是一個女子來到跟前，兩隻山雞立刻焉了，好像獻媚的狗腿子一般跑到那人跟前，昂首以待。
美人把餌食一撒，兩隻山雞豎起白羽，又為護食廝殺起來。
“哈哈，把你們養的肥肥的好下酒！”美人發出令人驚悚的笑聲，“你幹什麽去啊？”
看到金不換，美人又換了一副和善的麵孔。
金不換感覺背後一凜，“買，買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