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鏡兒在前麵又招唿了我們一聲,我故意側著腦袋假裝沒聽到。他手裏的噴子又向我點了點,意思是你丫再磨蹭,老子就一槍崩了你,我們隻好小步快跑跟了上去。


    由於我們手裏的家夥事兒已經被收繳了,此時隻能在兩個傻大個的眼皮子底下往前趕,幸好墨鏡兒為人還算講究,並沒有拿手銬之類的東西把我和大妞綁在一起,不然就真他娘的成了囚犯。


    當然,很可能是因為墨鏡兒覺得這樣會耽誤行程,而且他也料到我們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自從我們在海下地震中誤打誤撞地躲進主墓室以來,我們一直在沿著腳下這條十人來寬的青石甬道往前走,因為並沒有其他的出路,就是一條道走到黑。


    而透過甬道的盡頭,我們似乎能看到一具近乎飄渺的青銅棺槨。之所以說是飄渺,因為在我看來,很難再有什麽詞可以形容當時那一幕了,甚至如今迴憶起來,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具棺槨存在的有些不切實際,首先它竟是懸浮在半空中的,當時雖然離得遠,卻也能看清幾分,棺槨的四周並沒有什麽鎖鏈相連,就硬生生地飄在那裏,這就很詭異了。


    至今我仍覺得,這他娘的太不科學了,根本違背了牛頓力學定律啊!就算牛頓的棺材板也不能這麽飄著啊。


    其次,我們已經走了太久的路了,奇怪的是,無論是我們,還是墨鏡兒,都沒有走到甬道的盡頭,而今我們又聚在了一起,仍是一股腦兒地朝著青銅棺槨往前走,我覺得似乎有些不對頭。


    所以,我覺著我起初的猜想是正確的,那具青銅棺槨很可能是海市蜃樓之類的景象,但在墓室中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我也說不清楚,但直覺告訴我,墨鏡兒並沒有發現這一點,我見他貓著老腰往前趕,一副急功近利的樣子,可憐這老爺子的腿腳還不利索,我心裏不禁暢快了許多。


    墨鏡兒又在吆喝我們,我無奈地聳了聳肩,本來我也不想知道那棺槨裏有什麽,這群人到底要找什麽?


    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能活著從海下逃出去。迴到沈城以後,我能繼續做個小片警就挺好,連刑偵老子也不想幹了。


    在後麵那兩個傻大個的不斷推搡中,我們走的快了很多,但我依舊邊走邊賣呆,有一點我仍是想不明白。


    如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我都覺著離青銅棺槨不過百米,但為什麽我們走了這麽久,就算是海市蜃樓,我們也該走到頭了。


    前麵的墨鏡兒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迴過頭來,像是要招唿我們走近些,我磨了磨牙,心說這老閹鬼又要搞什麽?


    出乎我意料的是,墨鏡兒並沒有理睬我,而是朝著兩個雇傭兵擺了擺手。我側著耳朵,似乎聽到墨鏡兒在問話,“誒老二,你過來瞧瞧,我們之前定的地方是這裏嘛?”


    兩個雇傭兵並沒有說話,隻是硬生生地點了點頭,朝著甬道右側一個不起眼兒的青石垛子走了過去。


    我不禁有些好奇,墨鏡兒口中的“我們”指的又是誰呢?是與他們一起下來的日本小娘子,還是另有其人呢?


    我邊想邊在聽他們之間的談話,無意間,終於聽到這兩個傻大個說話了。他倆的口音有些奇怪,但確實是漢語,我能聽得懂,其中一個在說,這垛子口上的標記是他不久前留下的,也是酒井琺子交待好的符號。


    這不禁讓我更奇怪了,我轉過頭來,瞥了那倆傻大個幾眼。經過小心仔細地觀察,我發現,原來這兩個雇傭兵裝扮的人,並不是鬼佬,當然也不是漢人。


    確切的來說,長得有些像是新疆或者青海的牧民,由於之前他倆都戴著頭盔,甬道裏又黑洞洞的,我並沒有太注意這兩人的長相,以為跟著酒井琺子下來的都是鬼佬才對。


    如今看來,這兩個人應該不隻是雇傭兵那麽簡單。


    聽著幾人簡短的對話,我了解到這倆新疆人好像是親兄弟,墨鏡兒一般稱唿他們為“老大”和“老二”。


    說實在話,在我眼裏,新疆人似乎長得都是一副麵孔,深邃的眼睛和高挑的鼻梁,使五官看起來特別的立體,當然有的還有一抹高原紅,但每個人都長成這樣,確實就分不出美醜了。


    我到現在也分不出古力娜紮和迪麗熱巴,屬實長得太像了。


    老大比老二在眼眶上多了一道疤痕,這也是我唯一能區分他們倆的標誌了。倆兄弟都是很硬核的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話不多,而且還很簡短,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人狠話不多。


    從墨鏡兒對他們的態度來看,他們似乎是多年的老相識。這時,有個古怪的想法,突然從我的腦子裏蹦了出來。


    我腦海裏的畫麵,不禁就停留在了當初垛子口爆頭的瞬間,我清楚地記得,被墨鏡兒幹掉的那個雇傭兵是個長發鬼佬,而被我幹掉的那個也是鬼佬,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這些雇傭兵都是起先跟酒井琺子下來的,後來不知怎的,又跟著墨鏡兒留在隊尾伏擊我們,但結果這倆鬼佬都倒黴地被我們幹掉了,而這倆新疆人卻完好無損,這事肯定有蹊蹺!


    我這麽一尋思,不禁嘿嘿一笑,這說明日本小娘子的隊伍似乎並不都是一路的,搞不好還是他娘的半路夫妻,臨時拚湊的。


    眼前來看,墨鏡兒和這兩個新疆人鐵定是一個坑的,而酒井琺子和那群雇傭兵是一個陣營的。當然還有那老騙子阿瑟又是一路人,但阿瑟估計如今和我的待遇一樣,被小娘子抓了當俘虜。


    所以說,墨鏡兒在抓我和alice的過程中,耍了點手段,讓那倆倒黴鬼佬引誘我們,他卻趁機幹掉了人家,我心說這老閹鬼可真是陰險,不知道和阿瑟比起來,這倆老東西誰更厲害?


    墨鏡兒站在甬道的中間,朝著左右兩側的垛子口打量,顯然之前,他和酒井琺子約在了這附近會合。可我們站在甬道中間已經半天了,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他們人呢?


    老大和老二從附近的幾個垛子口接連鑽出來,衝著墨鏡兒搖了搖頭,我心頭一樂,走散了?可眼前就這麽一條甬道,一條道走到黑的路,怎麽可能走散了呢?


    墨鏡兒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示意老大和老二繼續找。我則往左右的垛子口裏望了望,裏麵仍是站著或者半蹲的兵馬俑,剛才我沒能仔細瞧瞧,如今在這裏休息,我便閑得要去看看。


    老大和老二仍在忙著找酒井琺子留下的線索,例如暗號或者現場打鬥之類的痕跡,並沒有空理會我。


    我趁機就鑽進了一個垛子裏,而alice仍在墨鏡兒的眼皮子底下,顯然在當人質,老爺子料到了我是不會跑的。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國寶般的彩繪人俑,說實話,難免情緒有些激動,我不禁就把之前所有詭異的事都拋在了腦後。


    人俑看起來與我差不多高,得有1米8左右的個頭,從剛才到現在,我發現不同地域內的人俑裝束造型各不相同,看起來就像古時候打仗的兵陣,每個地域的垛子裏藏著不同的兵種。


    我迴想了一下,起先在殉葬坑附近的垛子內的人俑,瞧著像步兵,很有說書戲文中大明邊軍長槍手的風韻,“身穿藍色泡釘布麵甲,頭戴朱漆勇字盔,手執白杆長槍。”


    而眼前,我流串的垛子裏仍是差不多的裝扮。這些人俑身著紅色泡釘布麵甲,鎧甲的顏色與之前的兵俑不同,而且頭盔上也並沒有勇字,不過胳膊上卻環繞了層鐵青的臂甲,手執弓箭或者長弩,顯然這些人俑是弓箭手。


    讓我尤為驚奇的是,每個垛子裏的人俑裝扮雖是相似,但相貌神情卻是不同,若是仔細比較,人俑間的身高也有略微差距。


    我們都知道,古時候匠人做工也是有模具的,即使不一定有現代模具這麽豐富多姿,卻也不能燒製出這般的神色不同,我甚至覺得這些陪陵人俑該不是由活人燒製的吧?


    據說,秦皇陵兵馬俑本身也是彩繪的,其實這門手藝並不有多難,至今景德鎮的小作坊仍能造出仿製品來。


    道理聽著是很簡單,匠人燒製出陶俑後,隻需采用生漆作底,再在上麵敷彩,而不同部位上的層數卻略有不同,塗多了人物神情生硬,塗少了則色彩附著力差,這就有些技巧可言了。


    但眼前的這些明代人俑,經過這麽些年歲月的遷移,生漆的色彩附著力似乎一點也沒有減弱,這就尤為難得了。


    要知道迄今為止,秦皇陵出土的兵馬俑中僅有幾尊是麵部殘存彩繪的,而完整色彩的人俑一尊也沒有被發現過。


    我心說若是我姑父在這兒,搞不好誓死也要背上去一尊。有些人對某些物件兒的癡迷,我們尋常人是不懂的。就像那傳說中的龍骨,在我看來,無非可能就是原始人的頭蓋骨罷了,可在別人眼裏,它卻有著不同的意義。


    接連欣賞了幾具彩繪人俑之後,一時也覺著索然無味了。我正準備從垛子裏鑽出來,抬頭間,正好望見了遠處懸在半空中的青銅棺槨,我不禁就犯了合計,怎麽在這兒也能瞧見這東西呢?


    墨鏡兒似乎一直在等著我,我剛從垛子口探出頭來,便看見他在朝著我招手,準確的來說,是看見噴子口在對我搖擺,我悻悻然地跑了過去。


    我心說,到了眼前這時候,也該交代他為什麽要抓我和alice了,我們之間也沒什麽過節。可剛想到過節這倆字,不禁就想起當初在峽穀鐵索橋的時候,這群鬼佬還曾向地下河中的我開槍,害得老子差點沒讓王蛇給吞了,如今簡直是新仇加舊恨啊。


    墨鏡兒一臉和藹地看著我,卻讓我覺著毛骨悚然,不由得抖了抖身子,他嘿嘿笑道:“小友玩味那陶俑如何嘞?”


    我覺著他肯定沒憋什麽好屁,但也不好發作,隻好應付道:“我也純是瞧著玩兒,這裏又不收門票,不看白不看啊。”


    墨鏡兒雖是在跟我說話,可眼睛似乎在看著其他什麽地方,由於他戴的是墨鏡,我根本捉摸不到這老閹鬼到底在看哪裏?


    我還沒觀察出端倪,他又道:“那小友逛了這麽久,還沒瞧出什麽嘛?”


    我實在是受不了他陰陽怪氣的語調,“您是沒看著啊,這人俑可比兵馬俑漂亮多了。”我也所答非所問。


    “比這妮子還俊啊?”墨鏡兒說罷,看書ww.uukanshum就把噴子口挪到了alice的脖子上。


    我表麵上神情緊張,實際上心裏都樂開了花,這老閹鬼以為能拿這大妞威脅我,那他還真是高看了我。我心裏這麽想,嘴上卻這麽說,“誒您老可別衝動啊,您這手勁兒這麽大,可別走了火。”


    alice臉上沒什麽表情,從我們被俘虜,我就沒怎麽見這大妞說過什麽話,此時她卻開口了,“您老有什麽就直說吧,我們沒別的心思,隻想活著逃出去就夠了。”


    墨鏡兒爽朗地一笑,“還是這妮子明白事兒啊。”說完,還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裏暗罵了一聲老太監,就聽著墨鏡兒問道:“那日本小娘子和你曾是一起的吧?聽說是叫……叫什麽嘞?”


    “科學世界。”我不耐煩道。


    alice點了點頭,表情有些錯愕,我也沒想到這老閹鬼想問的是這個,他又道:“酒井琺子是怎麽進入你們恁鳥組織的?”


    我聽這話,心說科學世界這個所謂的物理量子力學研究會,難道背後還有什麽隱情?alice則蹙了蹙眉,想了好久才說道:“聽說……酒井是被日本島津家族派遣進來的。”


    “島津?”墨鏡兒的語氣很古怪,用手推了推鏡框,表情有些難得的不自然,我湊了一句:“島津?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實際上,我壓根兒沒聽過這個家族,隻不過想借機探探alice的口風,大妞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她又接著說:“島津家族早在日本戰國時期就已經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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