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擺在我和王大乙麵前的,又是史無前例的艱難選擇,我們到底該不該鑽進這個狗洞?


    按照之前王大乙的推論,在我們前麵的那個人,不僅認得芙蓉香,還想用它來麻翻我們,甚至不留餘力地燒毀了盜洞中原先用來做支撐的木頭。


    他顯然想斷了我們的後路,但眼前除了這個盜洞,我們還能去哪呢?有一點我和王大乙始終想不明白,他怎麽能未卜先知地知道自己的後麵有人呢?


    若不是我中了芙蓉香,恐怕永遠也不敢相信,這鬼地方之前竟然還有人先進來過。況且這條隱蔽的路,我和王大乙是誤打誤撞才進來的,莫非是我們折騰的動靜太大,驚擾到了前人?


    王大乙覺著還是不對,從青銅爐裏香灰的溫度,以及盜洞中殘留的灰燼來看,那個人至少要比我們先到了五六個鍾頭。


    因為一根芙蓉香至少能燃著1個時辰,也就是2個鍾頭,再到香灰緩緩變涼,這樣的腳程差距是根本不可能讓他發現我們的。


    我估摸著這個人可能是做事謹慎慣了,或者說,他是在以防萬一,把任何一種威脅都謀求降到最低。


    我有種感覺,這個人我們事先肯定是見過的,隻有詳細了解勘察隊的人員情況,才會有這種戒備的心理。而做事滴水不漏的行事風格,不禁讓我想起了一個久違的人,高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在那艘沉沒的潛艇上,我們發現高明曾跟著上一批的勘察隊到過阿波丸號上,至於有沒有發現這神秘的海下建築群,我們不得而知。


    雖然上一批勘察隊死了很多人,但是沒隔多久,總隊又派遣了一批小隊,就是我們這群倒黴蛋。可見他們對這次任務的重視性,這不禁讓我好奇,他們到底是要找什麽呢?


    眼下我們所到達的地方,顯然已經脫離了原先找“明斯克號”沉船的路線,我們甚至懷疑這本來就是個幌子,他們一定是在尋找地宮中的某件東西。


    而假高明可能是上一批中唯一活下來的人。所以,他也是最可能走在我們前麵的人!


    王大乙聽了我的分析,罕見地沒跟我唱反調兒,反而一臉的凝重,“這小子自從下了海,就再也沒見過人影,丫的真是尿性!”


    不過,既然“他”眼下也選了這條路,那麽便更加說明,這個盜洞是通著的。而且,離他們這群人最終的目的地又近了一步。


    考慮了再三,我和王大乙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畢竟我和王大乙兩個人還鬥不過他一個人?更何況我們沒必要非得和他鬥。


    王大乙起身麻利地鑽進了盜洞,我跟在他的身後打著手電。雖然倒鬥前輩留下做支撐結構的木頭已經被燒毀了,但好在盜洞打的算地道,曆經這麽多年,看起來依舊挺牢固。


    我看王大乙鑽洞的手藝門清兒,既想嘲笑這廝,又有種莫名的酸酸的感覺。自從進了海下這鬼地方以後,似乎都是由王大乙打頭陣,以往我在警局對他吆五喝六的威風蕩然無存。


    我納悶,這家夥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厲害了?


    在我認識他的十幾年的生涯裏,這家夥一直給我留個遊手好閑的雞賊形象,但如今卻是翻身農奴,不僅曉得很多稀奇的物件兒和奇人軼事,還懂得那麽多鑽門撬洞的手藝。


    “你……你以前也下過墓?”我不禁問道。


    王大乙撅著屁股往前爬,含糊道:“你丫這不廢話嘛,你還不知道我爹是幹啥的?”


    我自然知道,我姑父當年是京城裏小有名氣的考古學者,組織發掘過很多著名遺跡,像陝西仰韶時期龍山文化的遺址,還有前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南昌西漢海昏侯的墓,他都曾參與發掘過。


    但自古以來,爹是英雄兒狗蛋,我姑父懂得考古這門學問,也是曆經文革等時期磨礪的,王大乙似乎從小就沒繼承家學,大學還是混了個三流警校,怎麽懂得這麽多手藝呢?


    以前,王大乙就好跟我吹牛,自己下過多少多少的墓葬,我都一點兒不信。因為考古這門手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不僅要熟諳各朝各代的曆史軼事,還要通曉古語言和文字,像風水定陵等雜學也要有所涉獵。


    中國近代以來的考古大家,大都是世家出身,像在河南安陽發掘出殷墟遺址的李濟等人都是出自湖北世家門閥。隻不過,那一批人不僅接受過老祖宗的手藝絕學,還大都留過洋,融合了西洋先進的考古理念,所以近代的那二三十年,考古學說很是熱絡。


    而王大乙他家祖上也算得上是世家,位列晚清京城八家之一,隻不過曆經戰爭和文革等動蕩之後,京裏的各大世家都日薄西山了,等到了王大乙這一代幾乎已經斷了傳承。


    這些都是我爺爺生前跟我說的,每次念叨完別人家,就愛跟我念叨狄家的往事,至今我還記得爺爺的那句話,“少的拉不開寶雕弓,老的上不去能行馬。”


    不過,好在我狄家的傳承將就沒斷,我好歹也混了個狗屁警司,對泉下的爺爺也算有個交代了。


    我瞧著王大乙的屁股,不禁問道:“誒我說王大乙,以前沒發現你有撬洞這門手藝啊,怎麽不跟著我姑父去考古?那小日子混的不比當警察滋潤啊?”


    不知道王大乙是不是故意的,衝著我扭了扭屁股,我心說不好,這家夥該不會是要放屁吧?好在他隻是扭過頭來,用手拽了拽褲子,笑著衝我打了個向前的手勢。


    我心領神會,拿起手電向盜洞的深處照去,可照了半天什麽也沒有照到,我剛想問他發現了什麽,忽然迎麵而來一股古怪的味道,就像農村生蛆的糞堆漚肥的味兒,嗆得我有些頭昏眼花。


    盜洞內的通氣本來就不好,我還是正處於王大乙屁股後下遊的輻射範圍之內。如果我手裏有個苞米胡子的話,我真想一杵子塞進他的菊花裏,小爺我萬萬沒想到,王大乙竟然放了個悶屁!


    而王大乙這廝似乎假裝不是他放的,還瞪眼狡辯道:“這……這屁不是我放的,你丫的放屁怎麽不早說一聲啊?”


    我見這家夥放悶屁竟然臉不紅,心不跳,還敢倒打我一耙,氣兒不打一出來,便破口罵道:“不是你放的,難道還是鬼放的?”


    王大乙擤了擤鼻子,竟然朝著我身上聞了聞。我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你就不能有個正經?挺大老爺們放個屁,還至於搞什麽栽贓陷害嘛?”


    可能是味道有些太重,王大乙閉眼飄飄欲仙,跟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瞬時覺得不好,難道說屁真不是他放的?


    盜洞內的味道越來越濃鬱,而且這種味道很古怪,就像是腐爛的蛋兒清,被漚過很久的味道,遠比尋常的屁味要生猛得多。


    我還有些不解,倘若是屁味的話,不可能不飄散啊,怎麽可能越來越濃鬱,王大乙莫不是拉褲兜子了,或者放的是連環屁?


    我真想拽開他的褲兜子看看,畢竟這廝還是撅著屁股往前爬,真怕這貨萬一是躥稀了,到時候噴我一臉可怎麽辦?


    我剛想動手,王大乙卻突然轉過頭來,我正好撲了個空。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見他一臉凝重,“把手電調亮點,前麵有東西!”


    有東西?我不禁頭皮發麻,一點也不敢懈怠,我心說我嘴該不會這麽臭吧,前麵真他娘的有鬼?


    令我不得不佩服的是,王大乙這廝竟然邊爬邊用鼻子去嗅,就好像警犬一樣。而這種腐爛的氣味也越來越刺鼻,從我多年從警的經驗來看,前麵很可能有一具屍體。


    果不其然,又爬了十分鍾左右,我們在洞內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具幹屍。王大乙打量了一下四周,我緊隨其後,同時又拿起手電照了照,依舊看不到希望的洞口。


    這具屍體不知在洞內待了有多少年,被歲月無情地風化成了一具幹屍。但令人奇怪的是,這具幹屍的肢體不知跑哪去了,殘缺不全,隻留下了顱骨和部分軀幹,從幹屍的輪廓來看,這隻能算是個十二三歲孩童的殘骸。


    可這種鬼地方怎麽可能有孩子呢?


    我詫異地看著王大乙,他也覺得很奇怪,但疑惑的眼神隨即又釋然,跟我解釋道:“我以前聽我爹曾講起過,古時候倒鬥的人大多會一些奇門異術,其中就有一偏門手藝叫做縮骨功。”


    一聽這個名字,我眼前一亮,便聽著王大乙繼續道:“但縮骨功得從小練起,忍受抽筋拔骨之苦。由於過早的幹預骨骼生長,到了青春期以後,便會比同齡人長得慢很多,即使是成年以後,身體的大小也就和少年時期差不多。”


    我心說難怪練武的那些人,個子都並不是太高。我朝著幹屍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這家夥就是練過縮骨功的?


    王大乙仍是皺著眉頭,“眼前也隻有這種可能了,總不能說有個屁大孩子丫的也倒過鬥吧?”


    我看王大乙的驗屍水平也就這樣了,平時警局年終測驗的時候,這廝幾乎就沒及過格。我示意他靠邊站,王大乙這時候倒不吝嗇,立馬給我騰了個位置。


    我頂著令人作嘔的屍臭,大概檢查了一下這具幹屍。從屍體的風化程度來看,死亡時間少說也得有幾十年了,由於幹屍是完全赤裸的,沒有任何的衣飾,所以判別不出是近代人,還是那個當年倒鬥的前輩。


    這也是讓我感覺奇怪的地方,為什麽這具屍體連一件衣服也沒有?倘若有任何的飾品和衣物,我們都可以據此推算出大概的年代,但我檢查了很久,連一丁點兒殘留的棉絮都沒有。


    難道說,他是被同行倒鬥的給端了?王大乙解釋說,在盜墓這一行中,大多都是要見錢的過路神仙,所以見財起意黑吃黑的情況並不少見,即使是父子親兄弟也有下黑手的時候。


    這著實讓我大開眼界,但若是見財起意,他又為什麽被殘忍的分屍了呢?


    整具幹屍隻有顱骨是相對完整的,鎖骨留著明顯的鋸齒形的傷口,就號像被大力鉗生生剪斷了一般,而幹屍的部分腿骨和肱骨早已下落不明。我在附近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半點兒骨頭渣子。


    我隻好仔細地觀察幹屍的顱骨,祈求還能發現什麽,有趣的是幹屍的顱骨很奇特,下頜骨更為突出,顴骨和鼻甲骨較凹,似乎更像原始人的腦型。


    而且,顱骨遠比尋常的成年人要大很多,但他的驅幹卻很瘦小,似乎很符合王大乙所說的,練過縮骨功的盜墓賊的身材。


    據我推斷,這有可能是古時候盜墓賊之間的私鬥。uu看書 .uukanhu. 死者生前是被重物擊中了頸部而死,之後又遭到同行洗劫了全身的財物,屍體最終還遭到了他們殘忍的分屍。


    王大乙估摸著,分屍可能是因為,古時候盜墓賊向來駑信風水等陰陽學說,認為分屍可讓死者難以凝聚冤魂,始終報複不了他和自己的子嗣。


    殊不知,善惡報應,福禍相承,身當自知,無誰代者。這句話如今翻譯過來便是,敢問蒼天饒過誰?


    畢竟在盜洞中相遇便是有緣,雖然這裏沒什麽沙土,也沒有辦法火化。我和王大乙還是留了件破爛衣服,簡單地給幹屍立了個衣冠塚,祈求他保佑我們能活著走出去。


    王大乙在衣冠塚前還拜了拜,念念有詞道:“這位倒……倒鬥的老前輩,雖說您老出師未捷身先死,但英雄事跡著實讓小子敬佩不已,但求保佑我二人繼承您的遺願,將事業發揚光大……”


    王大乙絮絮叨叨了半天,我沒好氣地拉著他快走,畢竟這熏人的屍臭味可不是誰都能熬得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大乙的禱告起了作用,接下來的路似乎好走多了。


    “誒你說,這死的該不會是那打盜洞的盜墓賊吧?”


    “那是你丫的前輩,能不能用尊稱敬語,他在看著你呢。”


    “王大乙你可別嚇唬我,我……我膽兒小。”


    “早就知道你丫就是外強中幹,見了真棺材瓤子就腿軟。”


    “這……這幹屍他媽的比你家老祖宗歲數都大。”


    我們邊爬邊打屁閑聊,終於在半個鍾頭之後,見到了久違的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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