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受難圖?”王大乙對我的自言自語顯得有些興趣。


    於是,我便簡單地把那天在潛艇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為什麽那三個遇難的勘察隊員會被人釘在棚頂,擺出耶穌受難的模樣?


    迴想起當時的情形,至今還覺著毛骨悚然。三個不知道是第幾批的勘察隊員,不也知道被誰釘在了艙室的棚頂上,幾寸長的鋼釘連著鐵絲直穿肩胛骨,屍體的雙手和身體詭異地僵直著,一片被鮮血染紅的白布斜穿過胸前,擋住了部分下體。


    最為駭人的是,當你抬起頭往上看的時候,這片白布就在你的頭頂散著血腥的腐臭味飄搖著,一雙雙淒然的眼睛直勾勾的恰好與你的目光對視。


    說實話,即使像我這般老練的幹警,當時也差點被嚇尿了。


    王大乙聽完我的描述,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本以為他從小就愛聽奇聞雜談,這次純粹也是好奇罷了。但看他凝重的樣子,我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


    “肯定是有什麽寓意!”王大乙琢磨道。


    我細想也對,三個勘察隊員早就已經死在了潛艇內。雖然死因不明,但也不至於有什麽深仇大恨,死了也要把他們釘在棚頂。而且,在艙室內想要完成耶穌受難這種“傑作”,並非是件容易的事。


    可為什麽偏偏是這種驚悚的景象呢?


    我不禁想起了阿瑟當初給我的暗示,他的手一直指著上麵,成功誘導了我發現棚頂上的一切。


    難道這一切是阿瑟的傑作?而且他正好是個猶太人。


    我把想法跟王大乙交流了一下,他仍然覺得哪裏不對,我從沒有見過這家夥如此冥思苦想的時候,難道說真有什麽寓意嗎?


    “你說……後來在棚頂上的遇難者中,你發現了一個也叫做高明的家夥?”王大乙道。


    我點了點頭,“沒錯,我還記得他的編號,zky3178,這個編號和我們之前遇見的那個高明一模一樣。”


    王大乙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我們至始至終遇見的高明,是個冒牌貨?”


    “很有可能!”我斬釘截鐵道。


    王大乙這下子又陷入了沉思,“不對,不對勁兒。”


    “如果說阿瑟故意引導你發現假高明的話,這件事對我們有利啊,他沒必要藏著掖著啊,更沒必要與我們為敵啊。”


    我覺著也是,如果說阿瑟一心想致我們於死地,沒必要戳穿假高明的事情,讓我們對這一批的勘察隊員都留有警惕。


    除非……


    王大乙似乎想到了什麽,“也許,阿瑟壓根兒提醒的人就不是你,而是你當初身邊的那個人!”


    “alice!”我脫口而出道。


    “那為什麽非要擺出耶穌受難的模樣呢?把高明的證件直接放在屍體旁,等著我們發現不就得了。”我有些陷入了牛角尖。


    “耶穌到底是怎麽死的?你還記得嗎?”王大乙莫名其妙道。


    我仔細的迴憶了一下,雖然我和王大乙都不是什麽信徒,但好歹也是聽過最後的晚餐這個故事的,我又想了想,“好像是……是被耶穌的門徒猶大出賣了。”


    王大乙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你說,這是不是有人在暗示我們什麽?”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貌似也有道理。隻不過這個人不見得是在暗示我們,而是要點醒一個基督教徒。我和王大乙都不信教,自然也不會多想什麽寓意,反而對於一個信徒而言,見到耶穌受難的景象,自然會警醒,他們的隊伍裏有叛徒的!


    那麽能做出這個匪夷所思的傑作的人,很明顯也得是個信徒。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阿瑟,這鬼佬是個有著極高信仰的猶太人,從手臂上詭異的六芒星就可以看出來。


    雖然我不明白這有什麽寓意,但是從他的紋身,以及在潛艇失落的六芒星吊墜來看,肯定代表著什麽。


    不禁讓我想起了,那天alice對六芒星的解讀,這波斯貓似乎對宗教文化有著極高的造詣,不僅給我講了六芒星的文化寓意,還講了一段有關猶太人的曆史。


    以我對宗教文化半吊子的水平來看,阿瑟和alice在宗教文化方麵,至少是有所相通的。那麽,會不會是阿瑟做出的這一切,就是為了等著後來的信徒,告訴他們原有組織中有內鬼的?


    而當時恰巧我和alice遇到了那艘沉沒的潛艇,誤打誤撞的進入了艙室,阿瑟這才自導自演了一出戲。與此同時,他當時的處境也很微妙,阿瑟也許被人出賣了,也被困在了潛艇之內,所以他才把自己藏在了艙室下麵的地板裏,而且還故意裝作重傷的樣子。


    遇到我們以後,他便打起了我和alice潛水設備的主意,正好利用上了自己本打算警醒後人的“遺作”,利用耶穌受難的景象擾亂我們的思緒。他再偷偷地從暗道逃走,拿了我們的設備逃出了這艘潛艇,並且無形中製造了有人強製帶走他的假象。


    我把思緒捋了捋,這件事情似乎突然明亮了一些。我把理清楚的思路跟王大乙說了說,整個過程就像當初我倆在警局時的模樣,從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分析,再落到各個人證物證等細節敲板兒。


    說著說著,兩個人的心裏不禁有些莫名的酸楚,如今這個境地,可能這輩子都很難再有機會經曆了,就算我們搞清楚了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又能怎麽樣?


    如今我和王大乙的處境與當初的阿瑟一樣,隻能默默地把自己偽裝起來,等待救援的機會,換一種通俗的說法,活活等死罷了。


    在南海下不知到底有多深的石室裏,我們在物資不充足的情況下,到底還能硬捱多少天,我們誰都不知道。


    我不禁想起了上一批勘察隊員的死狀,他們在臨死之前,也許對我們後續部隊的到來,也是充滿了憧憬的。


    隻不過,我們從母船上到深海底處的至始至終,都從沒聽說過什麽救援任務,很明顯,他們隻是被放棄了的一批人。


    到了此時此刻,我和王大乙的情緒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在漫無邊際的深海下麵,對人類而言,這裏隻有漫長的黑夜,還有無數未知的兇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在熟睡中醒來,王大乙正靠在我的大腿上發愣。


    我一時搞不清楚情況,大概是太累的緣故,隻是隱約的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伴隨著頭昏腦脹的是,我的大腿似乎被這孫子給壓得麻筋兒了。


    “王大乙,你他媽的倒是夠舒坦的!”


    這孫子這才從愣神中醒了過來,一臉嬉皮笑臉的給我揉著大腿,“我不是看你睡得挺熟嘛,我在這放哨呢,不知不覺也有點乏,就在你腿上靠了靠,我這不是廢物利用嘛。”


    “你丫的才是廢物。”


    揉了好一半天,我的大腿肚子才恢複直覺,王大乙又給我點上了一根兒煙算是賠禮道歉。


    “這煙也是不多咯。”


    我深抽了一大口的哈德門,煙霧從鼻腔升騰而起,一股猛烈的刺激直衝頭頂,仿佛一天的疲勞感煙消雲散。我心裏尋思著,難怪老一輩都說,事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其實,吸煙和吸毒並沒有什麽區別,隻不過煙草裏的尼古丁沒有毒品中的成分對神經中樞的破壞作用大,但都會起到使人興奮的作用。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腦中的什麽多巴胺增加了,讓人的機體在短時間內造成自信放鬆的虛假幻覺。


    這也是為什麽,越是勞累的勞苦大眾,越是愛抽煙喝酒,因為這些東西能緩解人心的空虛,越是向往美好生活的人,反而在這個麵前越是容易成癮。


    當然,我則是個例外,因為煙酒這些下九流的東西,是我爺爺從小就辛辛苦苦教會的。


    抽完這根兒煙以後,我似乎也有了幻覺,之前那種怯懦消極的情緒煙消雲散,反而又恢複了以前遊手好閑的本性。


    “你剛才擱那發啥愣呢?”我衝著王大乙屁股踹了一腳,以報我之前那一箭之仇。


    王大乙也沒在意,揉了揉屁股道:“我就在想,alice這美妞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能跑哪兒去了?”


    我哼了一聲,心想我剛才猜的一點兒也沒錯,這孫子真是在想媳婦兒呢,“倆大活人,連個美國特務都沒看住,還差點讓人裏應外合地連鍋端了。”


    在我的心裏,似乎又認定了alice並不是和我們一夥的,至少他和阿瑟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不然怎麽會這麽巧,阿瑟給我們投過來煙霧彈的同時,她人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王大乙似乎也認同了我的想法,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剛才就在琢磨著,把你之前發生的事情從頭又過了一遍。我覺著,潛艇裏的傑作就是阿瑟這孫子幹的,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給alice留下的暗號。”


    我無聊地砸了咂嘴,“你想了半天,就想出個這麽個結論?狗腦袋現在也能判斷出來。”


    我又冷靜了一下,嚴肅道:“如今海下石室內的形勢很是複雜,似乎有著四個不同勢力的人混雜在一起。”


    我拿起匕首在地上畫出了個樹形圖,總支是假高明總帶領的大隊伍,然後分成了三個小支。一支是如今假高明所在的小隊,另一支是阿瑟和alice,還有一支是莫名其妙被混進來的我和王大乙。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總支,但並不是和我們一起下來的,就是凡客和酒井琺子。我的腦海裏似乎又浮現了那一天的夢境,凡客和酒井琺子在潛艇裏鴛鴦戲水。


    此時此刻,我多想再做一次這樣預言性的夢,也好能提前知道,他們這群人到底要幹什麽,我們怎麽樣才能逃出去。


    隻可惜,我這種說不清的能力,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但夢境中的內容在未來都會真實的發生,迄今為止無一例外,粗略算起來已經有二十九次了,而且近幾年越來越頻繁了,但我的記憶力卻似乎越來越差了。


    從南海到現在,科學世界的這群人似乎都和我們混在一起,這次他們真的是來找湯姆森記錄的磁場圖嘛?還是像阿瑟所說的,他們在尋找傳說中的龍骨。


    其實,我對這些東西都並不感興趣,隻是好奇他們到底在做什麽?如果說是為了龍骨,也就是周口店發現的山頂洞人的頭蓋骨,無非也就是為了文物錢財罷了。


    可沉沒的阿波丸號上麵,文物和黃金數不勝數,他們既然找到了遺址的位置,私自找個團隊打撈,自然可以大賺一筆,這些財寶的價值,不見得比不過龍骨這虛無縹緲的玩意兒。uu看書.uukanshu


    但令我奇怪的事,這群人似乎對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感興趣,他們似乎在馬不停蹄地尋找著一樣東西。


    再加上我們這一路以來,遇到的機關和陷阱,更說明了一件事,他們在找的東西很重要,對於不同文化不同身份的人,都有著一樣特殊的意義。


    不知道是不是煙草的作用,這極大的激發了我的好奇心,這群人到底他媽的在搞什麽鬼?


    我空洞地向著前麵看去,其實我什麽也看不到,隻是一望無際的黑暗。王大乙似乎能感覺到我這種奇怪的情緒,他驀然地打開了手電,向著之前棺材堵住的地方照去。


    “咱們還往前走嘛?”他衝我笑了笑。


    “走!”我吐了口唾沫。


    因為隻有向前走,我們才能知道出路,我們才能知道他們這群洋鬼子到底在幹什麽?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我似乎察覺到,王大乙這家夥似乎也在瞞著我什麽。


    好在如今我們有了阿瑟的背包,裏麵的物資還算充實。走過剛才阿瑟投彈的地方,如今已經恢複了原樣,滿地都是破碎的棺材渣子。我不禁也能想到阿瑟剛才肯定是嚇壞了,不然地上的背包也不至於忘了帶走。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他把我們誤認成當初把他關進棺材裏的人了,而這群人顯然物資充實,不然不會把阿瑟的背包扔在一旁。所以,隻要我們跟上大部隊,我們逃出去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手電的光束朝著之前棺材堵住的門外照去,到底是什麽人堵住了這道門,這裏麵又到底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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