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西區是個被計劃性遺棄的區域,近年沒有警察的駐守,也沒有穩定的經濟流通,方方麵麵都被貼上‘失敗’標簽的混沌大鍋。


    所以警察的名號,在這裏可沒有在別處來的有震懾力,不過這也是與城內的狀況相比,如果要跟外麵的世界的警察決一雌雄,那八成是要慘敗的,畢竟特樂依爾在明麵上,既不崇尚暴力,也不提倡放棄理性思考。


    而警察這種職務,作為社會陰暗麵膨脹的抑製力,自然不得不把壓製力擺在首位,然而特樂依爾城內的犯罪率,在數據上就可以將警察的存在必要性以極端偏見的先入為主定奪,單憑法典上的白紙黑字,就能穩定社會產生的不安情緒,那還要警察做什麽用,不過拿著電槍打臉充胖子的飯桶罷了——這便是民聲。


    所以說存在與否,在社會上的討論度或許還不如哪裏的音樂家吃年糕嗆住了嗓子來得有話題度,也隻有當事人們炒得熱火朝天。


    “...你不用在我麵前裝,你以前什麽人,走什麽路,我清楚得很,隻不過沒想到你竟然墮落如此,在這種地方過起了家家來,令人唏噓。”


    許季妃可沒被酒精吞沒了道德心,她原本在嘴上就積不了多少德,說話直又尖,隻懂得往人心窩裏捅,舌頭隻會按著自己的欲望與好奇心翻卷。


    “紳士的背後總有那麽點小秘密,就連貓都不曾對其產生過好奇心,你親身蒞臨本店可不為我,對吧?”


    “...哼,都被你不檢點的大胡子帶偏啦!你這野人也配質問我?也罷!快把大重蝶交出來!她在哪??你要敢不一一道來,我就把你店裏的酒全都當贓物上繳國家了!”


    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許季妃一手一瓶酒,就往杯子裏混,反正都要一股腦往胃裏灌,味道之流在她的世界裏,也不過雲雲過客。


    隻不過她似乎並不了解酒精飲品,把幾款最便宜的啤酒混在一塊,就已經盡興了。


    目睹著自己從渠道好不容易弄來的產品被如此糟蹋,亨利眉毛都不皺一下,倒也並非因為他害怕警察,隻不過[西區會議]的字眼讓他難以就這麽無視掉。


    幾個醉醺醺的熟客走到吧台邊上,丟下幾枚錢幣,便擅自走進吧台後方的儲藏室,從裏頭拿出幾瓶全新的啤酒,絲毫不把滿嘴炮火的許季妃放在眼裏。


    “還是那句話,我不是她肚子——就不用這來打發你了。說來慚愧,我這榆木腦袋實在想不明白,你東區的麻煩,又怎麽找到阿蝶的頭上,她可不是你們的家長,你該找的不是跟你一塊兒當隊長的...嗯,那個叫音太郎的隊長吧?”


    一聽到這名字,許季妃就好像被喂了三斤熟柿子,在廁所做了一下午的鬥爭後,才發現沒了廁紙,還跑錯廁所時,那瀕臨崩潰的心態炙烤出來的,既憤怒又羞恥還無力,令人悲憫的風貌。


    “這算什麽??厭我提一嘴你的過往,來氣了?反過來要惡心我了??”


    “絕無此事。”亨利那似笑非笑的小表情隱藏在大胡子下,就算一直盯著他的大臉看,許季妃仍然搞不明白他的真實情感。


    “怪事!怪事!這年頭一等的怪事!”許季妃放開兩拳,正想好好泄憤,對吧台使出渾身解數,亨利見狀迅速掏出一張柔布,墊在了吧台上,許季妃的怒火也就被淹沒在酒吧安詳的氛圍裏。


    “不放過每次在媒體露臉的機會,捕捉民眾的風聲,一旦有難,我也是第一時間向他們伸出援手,他們也無一不感恩戴德的,穿著打扮煞費苦心,比起那個除了窩囊在被子裏做白日夢之外啥都不幹的豬頭,我才是無論如何都是第一位候選人!沒有之一!”


    把警察的職業做成了偶像藝人,也確實隻有許季妃這個妞這麽做,比起在幕後揮灑汗水的低調,在聚光燈的聚焦點將除皮膚下的真摯之外的全數展露於眾,歡聲罵聲帶著血淚熬成又甜又苦的汁水飲下肚,才有了今天的她。


    還別說,東區的繁榮,有份她的功勞準沒錯,在她大張旗鼓式的治安下,光鮮的表麵上不沾染一點的塵埃,效果極好。


    那她是否理所當然成為門麵?


    答案還算挺耐人尋味的,就如此次會議,從每個區選一個隊長來競選無人駐守西區的新分區局長,無論哪一號人物就座,都會給現今荒涼的西區帶去翻天覆地的變化,候選人中自然應該有將東區美化成特樂依爾第一繁榮街市實績,且時不時能在小孩子們口口相傳的童謠上出演一番的許季妃。


    許季妃按道理說就該是一大熱門,如她競爭的不會是個常年睡覺的懶鬼,也不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中年大叔,更不是把北區弄得臭氣熏天的兄弟兩,在她的世界觀裏,隻有大重蝶有被她相中的福分。


    “結果參加會議的候選人名單裏竟然隻有鹽川音太郎的大名,而你的名字卻爛在了起跑線上,你不得不懷疑東區你們的頂頭上司是不是個瞎子或者聾子。”


    亨利冷靜地把許季妃的現狀述說了一遍,雖然嘴上事不關己的,但他也並非對會議沒有半點興趣,隻不過他犯不著幹預,因為他對蝶未來的競選勝利堅信不疑。


    “呿,趕緊把大重蝶交出來!”


    “...質問她把鹽川音太郎綁哪裏去了。”


    許季妃一愣,緊接著咬牙切齒地蹦起,指著亨利的大鼻子,羞紅了臉。


    “你耍我呢!你既然早就知道事情經過,那你還不速速助我?!”


    “你是怕音太郎並不是被抓走,而是與阿蝶私通,現在在哪議論著合力將你鏟除?”


    “不然呢??”


    亨利無奈地聳了聳肩,把差點轉換成笑聲的喜悅咽迴肚子裏去。


    “不然什麽,音太郎被綁架,那你不就名正言順地去參加幾天後的會議了,要我說,你才是跟阿蝶私通的那個人吧,對吧?”


    說到這裏,許季妃就好像靈魂被抽走了一樣,呆呆地望著擺在亨利後方架子上的酒瓶,完成了愚者到智者的蛻變。


    “——所以你大發火氣演上這麽一出,是想讓我愧疚,好在這白吃白喝麽?”


    然而,亨利早就看出,許季妃的歇斯底裏,她的憤怒她的暴躁,不過是被特意放大過的,都是虛幻。


    “...不愧與大重蝶持有親密關係的家夥,那麽傳聞中那個犯了‘情報持有罪’的販子的真身就是你了吧?”


    她還特地壓低了嗓音,抬起臉呢喃著嘴型,順手操作點單鍵盤,點上了一杯名為‘勝利果實’,以威士忌為底子,搭上藍莓汁與一瓣蒜頭的雞尾酒。


    “第一次聽還有這種律法,想靠著曖昧的擦邊球審判,會不會太兒戲了點?”


    原本在調酒時一般不會動嘴的亨利,也忍不住吐槽了兩句,話音剛落,一杯金光粼粼拉拽著藍色彗星尾的酒呈現在了吧台上,許季妃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唔...這有點烈。”


    一邊抱怨著,一邊將連帶飲入,在口腔遊上一周後的蒜頭吐迴杯子裏,發出粘稠的聲響。


    “所以你能給點折扣嗎?好歹也是大重蝶介紹來的,這月——不,這一整年說不定我都沒拿得出手的錢了,或者說——”


    從口袋掏出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在平淡的燈光下折射著貴氣。


    “可能瞞不過你,這是從所謂‘走私團夥’那截來的貨,到底是不是走私我也搞不明白,畢竟這國家出不去也進不來,說不定也隻是個噱頭呢,你怎麽說?”


    “誰知道呢...不過我明白了,西區東區隔得相當遠呢,這兩天你就住這兒吧,夥食也給你照顧了,可不要事後打個差評哦。”


    盯著那枚戒指,亨利眼中閃過一道狐疑的光,即可便又消逝。


    “謝過了,雖然剛才那酒有點烈,但味道不錯,酒香與果香調和得十分...十分平衡,總之就很不錯啦。”


    說完,許季妃就迴去了,看來她此次到訪,對能否便宜住下還拿不定主意,行李都沒帶來。


    望著遠去的金色背影,亨利卻偷偷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走私...看來傳聞是真的,不過說到會議...是時候處理當年遺留下來的問題了,阿陽,還得留給你來做主啊,你才是——”


    於是乎,亨利將那杯子裏的蒜頭倒進吧台上的垃圾桶,將袋口封上,貼上‘垃圾’的貼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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