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貝卡...貝卡!”


    舞台上,歐米茄摸黑湊到了貝卡身邊,把半睡不醒的貝卡搖醒,這是她這一年來眼睛睜得最大,最為精神的時刻,這許多年不曾入耳的,宛如魔音的夜明曲,總能奇幻地將她代入夢鄉的空白之音,因混雜了豐盈的懷念感,反而讓歐米茄振奮了起來。


    她雖然看不見貝卡的表情,但歐米茄百分百自信,確信她倆一定在共享著同一個世界,同一處時空,此時也一定對這無比感染的歌聲動了真情。


    “...別搖了,老娘還要睡過三千年...”


    “我的天...你難不成已經忘了梧桐這精美——”


    旋律?清風還是靜流?連配上形容詞都是一種無上的奢華與令人不齒的傲慢僭越。


    然而把貝卡弄得昏昏欲睡的,不正是不守信用,半夜拋下樂隊訓練的約定,自個兒跑去快活的混蛋姐姐,歐米茄似乎對此毫無自覺。


    兩姐妹不再言語,靜靜地坐在梧桐身後,她們搞不明白該怎麽幫助梧桐,她們並不想隻當一介觀眾,更想同台戲演,但突然襲來的自責感,令她倆止步不前,用勁爆的旋律震懾過無數人的她倆,這時候卻不知如何繞出名為愧疚的死胡同。


    此間悲涼,兩鬢化為白粉霜。兩眼花白,存日無幾或成骸?...


    梧桐輕描。


    此身還於塵和土,化成蜂與蝶,來世枕邊人。


    梧桐淡寫。


    短短4分多鍾的清唱,卻讓全落花受到了動搖近四十年曆史的震感,梧桐那以擬聲詞構成,想到什麽就哼什麽,毫無意義與營養的詞句,卻能觸動每一個人或多或少的內心空間,在過於複雜的人生中買下一片淨土,一處留白,無一例外。


    如果頭頂上真有神明在窺視,那此刻便是膩了吧,又或者說,神的夜視儀沒電了——


    咚,沉重一聲,電力恢複攜帶的低鳴重新占領落花村,掀起了一陣無形的重壓,以及無窮無盡無可比擬的安心感,掌管落花村‘太陽’在頭頂數十米之外爆發出最大功率的亮光,就像餓了十天的流浪漢,大口吞噬黑暗,灼燒大地。


    不過令人驚奇的是,沒有人被這唐突炸裂的強光刺痛雙眼,他們竟能在黑暗中仍然保持住了對光的適應,不管在物理上還是精神上都太過超前。


    “...怎麽迴事...?咦,你怎麽流血了?”


    遲遲沒有動靜的人群,緩緩迴過魂來,如百歲老頭那般反應,就連剛才暴動留下的火氣也都一並凍結在過去,傷者們被一並井然有序地安排救治。


    “...這可真不科學,又吵又鬧還愛撕衣服毀樂器的[彩色素描],竟然還藏了這天才般的技術,這寫出去可會被當成胡編亂造吧...唔?”


    覺到腦殼被連續重拍了數十下如貓貓拳般的巴掌,隻見鴨舌帽少年一言不發,略顯羞澀地催促著什麽。


    “等會再放你下來,這會兒不安全。”


    考慮到隻有那少年一人突出一頭地紮在人堆裏,也確實顯眼,難免渾身不自在,但文萊考慮到接下來可能還會發生另一起暴動,選擇了謹慎行事,將目光再次射向舞台。


    然而舞台上空無一人,本該在上麵接受讚賞的三人不知去向,就好像那都是3d成像的虛擬人物,隨著停電也就迴到了自己的次元。


    文萊細盯著舞台上方裝備了數台大燈的橫梁,眼中淩厲,若有所思,盡力拚湊出停電前的記憶。


    而同樣在邊角隱蔽的地方,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橫梁,滿眼盡是煩惱,複雜而空虛,悲愴不已。


    趁著滿場剛睡醒的那副狀態,沐陽得以在所有人的眼睛瞪得雪亮前,從橫梁上退下,也不必再受被那麽多視線波及的痛苦了。


    其實按理來說,沐陽就該在那怎麽看都是被蓄意停電的時候,火速跳下橫梁,就算踩著人海,都要趕往廚房,去監視最為可疑的廚師長,他有預感,如果順著聰穎,這樣選擇可以少走彎路,說不定一發就能扒出水夜歌鳴的關鍵情報,無趣的角色扮演也能告一段落。


    隻不過沐陽還是不忍放下梧桐一行人不管,就算他已經暗中救了梧桐一條性命,但梧桐一定沒法在暴動之中保持自我,如果身為偶像的梧桐這時候撒手就跑,那無論作為偶像而言,還有沐陽心中那嚴格的好友基準而言,都會立馬不及格,不再有一席之地。


    就算這隻是沒有迴報的自私與自我滿足,沐陽還是先於理性,操動落染的絲線,一邊鼓舞梧桐,一邊將其救世之音傳遞給在場每個人的耳邊。


    能讓沐陽舍棄大部分猶豫,姑且算斬釘截鐵地選擇這一條路,其實還得歸功於他事先留了幾手,如果一條路封死了,還有機會走另一條,被梧桐占用的4分鍾時間,也並非空轉歲月,沐陽依舊沒有放棄對廚師長的追蹤,畢竟還有與夢美的同盟契約在盯梢著沐陽不去偷懶。


    後方用於連同各個設施的工作人員專用通道,自然不允許外來客擅自闖入,要在無人發現之下溜入廚房後門,也不比做一組標準的俯臥撐要難上多少。


    當然,繁忙之日,這裏是‘血管’的交叉點,原料運輸、麵包烘焙房、員工廁所,一條走廊可蘊含了整個廚房的運營,來來往往自然是一道擰不緊的水龍頭,一滴兩滴也能連成車水馬龍般的奇景,對潛入者而言也是接近絡繹不絕的假象。


    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摸到了廚房門口,沐陽卻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廚房裏而裏頭傳來惱人的音樂以及低沉烹煮聲,而油與汁水炸騰的聲音卻不參與其中,兩眉一皺,隔牆貼耳而全神貫注,更沒有發現人的氣息,就像廢棄的鬧鬼廚房一般詭異。


    果然廚師長趁著停電跑哪去,還沒來得及迴來?


    正當沐陽打算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對著廚房門一探究竟時,迎麵卻傳來倉促的腳步聲,沐陽趕緊又躲到了附近的陰影裏頭,心雖有不悅,但耐心還算充足,不至於忍不了這番煩躁。


    “你拿3號桌的,我拿4號,我看看...啊!那盤是7點場的客人預定的,別上錯了,你要拿的是脂肪串燒,香辣燜魚、茄子土豆泥...”


    被陳列在廚房門口的菜品被分別用半透明的加密保溫罩網羅,排成兩列,每道菜品前都有塊簡易的電子板,標明了這是哪一道菜品。


    這是廚師長宵語為了不讓‘閑雜人員’誤入廚房而做的幾件事中的一小件,完全明主且公正,沒有任何不當,當然,這也是沒有通過任何早會,會議也僅僅停留在她腦內的孤高一己之見。


    前來取餐的兩個女子,其中一個便是今早中了‘彩票’的女孩,她辣的嗷嗷叫涕泗橫流的麵孔仍然新鮮滑稽,想展露自然的微微一笑時,便可浮上眼前。


    兩人拿出平板,對著其中的幾道菜一番複雜操作,隻聽見叮叮兩聲,保溫罩便乖乖地將保護在裏頭的熱氣騰騰滿是鍋氣的菜暴露出來。


    分別裝載前後兩部餐車,便載著滿溢的美味,踩踏略顯幹淨的地麵,兩人便汗流浹背地往酒館方向疾馳而去了。


    看著這一盤一盤貴如黃金的熱菜,說不定其中有幾盤根本就不是現炒的,假如宵語能預測到客人點餐的占比,或者能手快到能同時兼備全館二十來桌人的點單,也確實能騰出幾分鍾的時間,去行見不得人之事。


    越發靠近,罩子壓製不住的香氣充滿鼻腔,就算順著唾液填充進小巧的胃部,也無法完全勾起沐陽的胃口,就算咕嚕聲強烈抗議著,沐陽還是沒被吸引去注意力。


    眼下宵語並不在廚房,也算是抓了個現行,當然她也可以如廁為借口,但這都不重要,沐陽必須了解她這段時間去過哪。


    咋一看這並不是易事,但隻要無敵的作弊道具[落染]的淫威尚在,沐陽可沒有躊躇的機會,狐假虎威,毫不愧疚當機立斷將[落染]當成常規手段,他可不會憐憫絲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沐陽慢慢接近廚房門口,仿佛嗅到了億元支票一般,疾雷迅身而蹲下,毫不猶豫將手伸向[落染]——此非戒指裏殘留的根根絲線,也不是身上穿著的布塊,而是平鋪在廚房門口,完美融入地板的顏色,就如隱藏在枯枝殘葉間,身披保護色的捕食者一般,虎視眈眈地記錄著發生在自身上的一切。


    這就像一塊被無禮之人隨地亂吐的口香糖,隻要能粘附到哪個倒黴蛋的鞋底下,那就會如膠似漆黏連一塊兒,同生共死,你一步我一步,跟著一同浪跡天涯,還可能沿途留下意想不到的足跡。


    宵語就算再謹慎,長了四個頭四雙耳鼻,也不可能讀得明白魔法領域的毛皮,誰又能想到地上長著看不見的口香糖呢?


    而就當沐陽準備迴收地上的落染,並且根據踩踏者的痕跡追蹤,滿足一波滿足將時間浪費在梧桐身上,亡羊補牢的慰藉感時,一股沉重的殺氣唐突點燃了背部——


    “別動。”


    “...!”


    驚訝,若隻看這一瞬的結果的話,便是背後莫名其妙從地板長出個矮小的人影,影子足以包裹住沐陽蹲下的身姿,那黝黑的下肢,傲慢而無禮的站姿,正是宵語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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