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理應比眼前嬌小的人強上千倍萬倍,就算梧桐分裂成數億個分身,足以將整個落花村淹沒,萊茵依舊能在這片可愛的洋流中大笑著存活下來,要真有這般創說級別的對決,那她的最大敵人說不定是饑餓與口渴吧。


    “...”


    全身心都冷靜下來的萊茵,與剛才的表現大相徑庭,如今就像一頭衰老的雄獅,自怨自艾垂頭喪氣,落得夕暮之容,忙活一整天粘稠的發質變得更加不堪不入眼。


    差點傷及了無辜...


    萊茵竟然內心自責道。


    重要的不是傷到無辜,而那無辜的是誰這事,這讓她難得愧疚不已。


    “嗯嗯...!”


    寒砂在漩渦的餘震之中蘇醒,第一眼瞄到的便是梧桐水靈靈的大眼睛,暈眩感再次侵犯他的雙眼,完全顧不上猛男形象,趕快狼狽地爬到一邊再起身,不停揉搓著太陽穴,根本沒有機會向萊茵投向憎恨的目光。


    他遂拿出平板,在上頭慌亂地敲敲打打,雖然注意力依舊向著門內,但他與萊茵一同都失去了向裏頭進發的動力。


    “找我有什麽事嗎?難道說,今晚的活動要延期了?”


    擔憂之餘,又似乎透露出一絲安心,梧桐撫摸著胸口,鎮住就要蹦出來的心跳。


    “...”


    寒砂複雜著表情望了一眼梧桐,但立馬又收了迴去,頭也不迴地跑開,把方才的自己拋迴腦後,毫不猶豫地斬斷了剛才盡顯的執著。


    “呿。”萊茵沒好聲氣,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將脖子上那殘破不堪的破布撕碎,同樣扔在地上。


    “萊茵姐姐?”


    “老娘——不,聽我說,今晚的演出你加把勁,我不能親眼去看,但耳朵會一直豎著聽的。”


    多了幾分溫柔,但也略顯得緊張,且口齒也顯得軟糯起來。


    再多瞪了一眼梧桐身後的門,萊茵也鬆下了緊繃的肌肉,抱著一刻都沒放開的布卷,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而原本在後方偷偷摸摸的總管,早就不見了人影。


    “梧桐!你還好嗎?”


    沒有跟隨貝卡一塊兒冒險,歐米茄的臉上卻浮現了緊張而疲憊的紅暈,看來那兩人的交手,也讓她或多或少心潮澎湃。


    “我好呀?你怎麽滿頭大汗的?”


    昂起頭,仰視著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飛機頭女孩,梧桐微微一笑。


    “怎麽說呢,我也搞不明白啦,我那愚鈍的妹妹呢?她沒跟著你一塊上來麽?”


    “貝卡?我沒見到——”


    但就像觸電了似的,梧桐立馬不自然地抿上嘴,瞳孔心虛地一顫,眼神遊離到了萊茵剛才吐的那口痰上,想在那灘穢物上尋求安寧。


    “梧桐?”


    “對,她沒跟著上來呢...要下去把她叫上來嗎?”


    歐米茄皺了皺眉頭,對梧桐那擺明的反常,心中若有所思,不過立刻就打算失去了興趣。


    “不必了,反正我們本來就要下去找你迴合,倒是你,怎麽會到地表上來?我們倆懶鬼可能不太好意思這麽說吧,但立馬就要演出了哦?你可是咱們的靈魂,怎麽會上來打醬油呢?”


    “我——”


    這並不是什麽世界迷題,也不是黑心老板詭辯時的陳詞濫調,明明隻需要簡簡單單將十分鍾二十分鍾前自己的想法托付出口,無需任何點綴也遮蓋,隻要會說話,就算是ai也能流暢地將對話進行下去。


    “...梧桐,你——”


    歐米茄那如晨露懸葉尖一般慵懶而柔情的眼眸,在她本以為自己會毫不在意的情況下,被眉毛的微微輕壓,竟逼出了銳利的刺刀,矛盾填滿了她的心,使不敢正視眼前比她矮小的人。


    梧桐跟我們也是老交情,我們無話不說,就算我們之間交流的橋梁被苦水吞沒,對我們而言那也是在糖漿之海中遨遊一般的體驗,秘密也不過是稍加修飾的飯後茶話...


    歐米茄掩飾心中所想的不安帶來的毛毛感,雖然本意還想追求下去,讓梧桐難以啟齒的究竟為何物,但迫於宴會在即,身心都已經步入成年人階段的她,自然分得清前後與緩急,僅憑輕輕的一咽唾液,就把狀態轉換了過來。


    “不扯那麽多了,新曲最後的那部分,咱們得趕快磨合磨合,一天不練,就得有人出問題。”


    也不等梧桐在說什麽,歐米茄拉著梧桐的手,就往通往地下的門裏跑去,哪怕梧桐表達出了一絲絲的不情願,她也沒打算鬆開手。


    而好不容易熱鬧了一陣子的門前,又陷入了沉寂之中,一切都迴到了該有的樣子。


    盛宴當日下午4點之前,落花村就像一個酣睡的嬰兒一般,沒有人敢去打擾清淨,就連負責清潔打掃美化的員工,對待萬人踩踏過的地麵就像服飾冰清玉潔的大小姐,就連灰塵也不敢撫掃飄過鞋尖,一丁點的響聲,都足以嚇死自己。


    開放時間是下午4點整,而落花村大部分的人都像普通企業的早會那般聚集在,已經被舞台以及客人專用的區域霸占,要找出一片數十人紮堆起來不會感到窒息的空間,還需要特別物色一番。


    總管戴著墨鏡,挺著背,與寒砂一並站在員工人群的麵前,氣氛比一般早會時要來的嚴肅冷清。


    除去負責舞台布置的沐陽還有那幾個前輩外,大多數別的員工負責餐館與酒吧的布置與準備作業,再加上樹屋的床單清洗、必要用品的補充等等,在那騙過於安靜的底下,其實整個村子都在熱火朝天地準備,翻天覆地的小小變化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所以說此集會的參加人員全部都頂著一副昏昏欲睡的頹容,像極了通宵過後的星期一早班,唯一的異類便是站在眾人麵前的總管,以及他身邊的寒砂。


    沐陽從地下脫出後,巧妙地混進了集會裏。


    粗略看了一眼,集會之中並沒有與他組隊的二人,這讓他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往後的計劃會不會因此產生破綻。


    隻不過這些耗盡了精力的蒼白麵孔之下,倒是穿著整潔的製服,就連領帶都是五彩斑斕,各不相同,完全放開了來。


    空氣中散發著各式各樣清新的香水味,味覺上就像在果香的海洋裏漫遊,不愧是表麵上正正經經的服務業,至少在儀表上一絲不苟,毫無破綻。


    反觀自己,到不該去的地方溜達,才錯過了需要更新服裝的情報。


    照常情況,他就會像許久未出門的宅男,扔垃圾時短袖短褲出門,在眾目睽睽之中才發現已是冬季那般尷尬。


    不過沐陽就沒有這種問題,他不但一點也不尷尬,甚至十分自豪。他身上的一絲一線那都是賦予了生命力的造物,異味全無,自帶全天然芳香,舒適貼身,別人麻煩地更換衣物的動作,在他這裏喚為‘代謝’,或許這才是喜歡睡懶覺的懶人症最夢寐以求的福音。


    “...”


    所有人都在站著打瞌睡,這無聲無動作的奇妙的邪教聚會還在繼續,時間無為的流逝讓沐陽全身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他無意間瞄了一眼站在隊伍麵對麵的二人,卻發現自己的目光就好像盯著兩麵鏡子看,反射迴沐陽的身上,就算隔著一棟棟人肉‘矮牆’,兩人的目光也毫不減縮,如四張塗滿了油汙的手掌按摩著身體,陰鬱、粘稠而又毛骨悚然。


    與梧桐達成了兩條協議後,在地表究竟目睹了怎樣的場景,沐陽不得而知。但從這一刻起,他不得不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


    他們的目標就是自己,隻不過也並非像嗜血的魔獸,倒更像嘰嘰喳喳,動口不動手,尖酸刻薄目中無人,表麵一套背地一套,欺軟怕硬,把嫁入豪門來的媳婦當出氣筒與沙包的人渣小姑一個等級,陰濕,且有效。


    ...哼。


    渾身的不自在,把沐陽小小的喘息機會,盡數給揮霍掉了。


    4點如約降臨,總管立刻從口袋掏出一隻拉炮,在這死氣沉沉的無聲空間內,唐突對著天用巨響拉開了另一條‘世界線’的序幕。


    所有的員工就像被打了強效興奮劑一般,眼睛瞪得比太陽還要明亮,咧開的笑意足夠灌滿一整塊沙漠,催生出一片又一片的綠洲。


    總喜歡把微笑當成麵皮常態的沐陽,自然不會認不出這些強顏歡笑的家夥有多難受,他們化妝底下的蒼白容顏與黑眼圈,又得陪伴他們度過多少多少個日月,他可沒善良到有心思去體貼與他這輩子毫不相關的家夥,不過也不會感到舒服與優越便是。


    總管沒有放出任何激勵的話,也沒有擺出振奮人心的表演,這場意義不明的集會也終於走到了盡頭,員工們頂著笑容,往自己的崗位上進發。


    入口隨即開放,客人陸續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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