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溫蒂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在視野之中,說不定還在睡夢中嘀咕著他腦海裏的雙親,而對總管史密斯來說,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


    沐陽乖巧地移步在總管身邊,接近的一瞬,保鏢產生了一股輕薄的殺意,但他依舊沒有將視線送給沐陽,似乎立馬就斷定了來者不會對總管產生損害,這份傲慢,得虧沐陽隱藏實力,不然又一場無意義的鬥爭,阻礙沐陽的前路。


    麵對著這群失了魂似的員工們,沐陽昂首挺胸,絲毫不忌諱露出粗糙的皮膚,以及四下都藏著舊傷痕的身體,也不隱藏自己是從外麵來的人。


    “咳!”史密斯威嚴滿滿地幹咳了一聲,疲憊之中,依舊沒有放下這個身份應該表現出的魄力。


    就算身為傀儡,這份威嚴依舊能把一部分人從恍惚中拽迴,但仍然有人夾雜在虛幻,甚至夢境之間,對於這些過度勞累的可憐蟲,史密斯甚至眼皮也不眨一下,冰冷地放出最後通牒:


    “從現在起,被我發現點名心不在焉的家夥,最少關一周‘精神房’緊閉,薪水照付。”


    此話音一落,所有人無視了薪水照付,一聽到精神房三個字,直接向上提了一段氣力,眼邊上的黑眼圈都被他們強撐著的厭惡表情掩蓋了過去。


    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這精神房又是何方神聖,沐陽淡淡地被挑起了一絲興趣,打算找時間去一探究竟。


    趁著所有人麵向沐陽,沐陽趕快記住在場人的麵相,以及他們胸口,仿佛是為他準備的名牌。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超過半數的人沒有特別亮眼的特征,說不定換一個發型,身上的製服被汙濁染上了別色,當天就可能認不出來。


    不過也有兩個梳著先進發型的女性,她們樣貌是從同一個模子出來的,紋著令人難忘的紋身,氣質非凡,以偏見與先入為主,沐陽認為這兩女性一定是搞音樂的。


    還有一個怪異的男子,站在第二排,位於那個黝黑矮小女性的正後方,與總管史密斯算是麵對麵,卻依舊不打算擺脫夢境的困擾,不,應該說他在享受著瞌睡,毫無抵抗地,讓夢境攻占了大腦,無論史密斯墨鏡中滲透出如何惡鬼一般惡寒,依舊我行我素,壓根沒有被眼鏡蛇盯上的自覺。


    然而,總管僅僅輕輕地嘖了一下舌頭,便當這個站著睡覺的家夥不存在,剛才提出的關禁閉的規則立馬破例了。


    “好,人齊了,開始新一周的早會。”


    “喂,溫蒂那小子還沒來,怎麽算人齊?”


    這時,從隊伍最前列,那黝黑女子的嘴中,傳出冰冷無情,荊棘長在話上的質問,那口氣比起向上級詢問,更不如說在問責小弟,言語中充滿了傲氣的蔑視。


    隊伍裏頭大部分人不禁不約而同聳了聳肩,擺出副‘是啊是啊’的輕蔑表情。


    狐群假虎威,正是這幅場景,勢力圖一目了然。這群隊伍裏除了個別人外,都是附庸在黝黑女子這座矮山的枯樹叢,依靠山的起勢,來更換‘季節’的顏色。


    “我可沒承認過他是落花村的員工。”史密斯淡淡地迴答道。


    “真滑稽,他可是經由正規途徑,加入落花村的‘人才’,怎麽能憑你一個‘不’字就否認?總管可不是這麽當的,還是說,隻有仗著某人權力走後門進來的廢物,才算是落花村的人?”女子根本不打算仰視總管,她看著她願意看的方向,嘴裏吐出的尖刺卻精準地刺向總管。


    而有眨眼一瞬之間,頗有深意的視線轉向沐陽,那冰冷而怨恨的眼神,充斥著對沐陽的不屑,就如同看待這夜晚睡前要處理的泔水桶一般。


    沐陽迴以微笑,被她一瞪無視掉了。


    “...”隊伍中唯一一個身高鶴立雞群,身強體壯的中年男子,他嘴不動,但沉悶的氣場說明了他有多不中意現場這浪費時間的互相諷刺。


    總管推了推墨鏡,冷靜反諷道:


    “宵語廚師長,如果你覺得冷嘲熱諷,誹謗他人,拉幫結派,就是對待長官,對待落花村的態度,那我就要告訴你,這不是一個廚師能行使得了的權利,更不是一個正常理性人類會選擇做的事,不管你怎麽降低自己的品格,也無法撼動我一步,隻是白費口舌罷了。”


    被稱作宵語的女廚師聽後,抿著嘴,臉上沒有太多的情感波動,就好像前一秒是個愛說陰濕話的討厭鬼,後一秒又會變成了不愛說話的冷酷女人,剛才咄咄逼人的氣氛,突然間也蕩然無存,就如同定點準時刷卡下班那般轉換。


    “哼。”


    兩人的嘴鬥告一段落,總管拿出平板,開始照著上麵的字念讀。


    “先從上周的結算報告說起——”


    史密斯根本不著急介紹沐陽,把他晾在眾人的目光浴下,開始總結上周的收支以及各細節的變動,他的語調的起伏雖沒糟糕到一條直線,但也足夠催眠人了,對於在場所有人來說都是究極的折磨。


    讓沐陽比較意外的是,史密斯竟將貨物采購的線路、地點與人物交接關係毫無遮攔地暴露給沐陽,還有些管理上的機密也不帶一點隱藏,該說是把行業內幕漂白得幹幹淨淨。


    不過是水夜歌鳴的皮膚,一個幌子,也得下功夫去完善,得虧總管能洞察到警察內部的各種章法,才能不斷生成漏洞躲避搜查,這麽說來,總管就算身為傀儡,卻也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這說不定就是他尚存底氣的來源。


    “傑克?”


    人群中忽然有人提到了這個名字,眾人順著方向望去,隻見一個棕色頭發,畫著魅惑眼影,相貌非凡的女子,拖著一個矮子的手,往開著早會的現場走來。


    而那個矮子正是被沐陽大鬧自己的領域,卻隻能幹巴巴看著的傑克,垂頭喪氣,魂不守舍,看起來就像剛為父母守完夜的失心狀態、而沐陽也知道造成這番模樣,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心中也未必有多好受。


    “傑克!為何遲到?任職一年多了,還搞不清楚哪一天要開會嗎!”總管的話語附著上了怒焰,堪比雷暴前烏雲密布,還跳著閃電的濃雲,卻仍然無法撼動傑克空虛的軀殼。


    見傑克毫無反應,史密斯深色墨鏡鏡片的深處,散射著危險的兇光,他往傑克的方向邁步緩緩走去,沿途眾人紛紛讓道,不敢多言。


    不過將傑克帶來的漂亮女人,毅然站在了兩人之間。


    比起妖豔的美,這女人身上飄蕩著的是氣質美與高品相的美,一塵不染的美。她堅毅的垂眼角下,繡著一顆淚痣,透析出神秘的美。


    如此美人,又為何要守護一個喪失了一切能力的男人。


    敢於阻擋在比自己高上三個頭,氣勢洶洶的壯漢的道路上,還一點也不虛,性子裏,此女也算是豪傑。


    “傑克是因為受傷了才遲到的,這不,我把他帶來了,你還有什麽問罪的必要?”


    “讓開,我不想打女人。”


    幾個樣貌欠佳的男性見總管磨掌擦拳,眼看女子要被大打出手,從人群中蹦出,跑到漂亮女人邊上,一人一邊抓著漂亮女人的左右臂。


    “你們幹什麽!放開!”


    “女神呐!又何必往槍口上撞!”兩人臉上偷偷流露出猥瑣的笑容,短時間的觸碰讓他們得到了心靈上的滿足


    終究女人的臂力無法甩開兩個幹髒活累活的男人,被硬生生拉開,內心滿是虛無的傑克,裸露在了史密斯麵前。


    “傑克!”


    史密斯走到了傑克跟前,女子還不停地喊叫著傑克的名字,卻無法喚醒他沉睡的心靈。待史密斯身體的影子把傑克吞噬,傑克都勁抬頭,麵對抬起的拳頭,無動於衷。


    隻見史密斯拳頭下去,虛晃一槍,改為拳攥傑克的衣襟,就如同在總管‘套房’時提起沐陽那般,傑克的腳飄忽著離地,但這次總管的手臂別提有多輕鬆,就算給他加重50磅的承重,也依舊不會有任何疲倦感,有的隻是舊傷。


    緊接而來的是一記響亮的巴掌,拍出了雷聲般的響亮,也終於是把傑克遊離的意識片段喚醒。


    “總,總管...?”傑克低著頭,手也懶得抬起去撫摸發麻的臉頰,身體離地的無助感,脖子邊的不適感,一次性匯集在了他的腦門。


    傑克盡管體感疼痛,卻不敢對著眼前的人發聲,失落與恐懼,擠滿了他大腦的腦細胞。


    總管放下衣襟,傑克下肢無力地坐在地上。


    漂亮的女子趁著兩男子不注意,一把甩開,急忙跑到邊上,一邊慰問傑克,一邊懷抱著傑克,傑克這才微微揚起下巴,盯著史密斯的褲衩,一言不發。


    史密斯收迴手,眼望遠處的那棟紅色楓樹屋,沉沉地歎出一口氣來。


    “耐心,同情心,我就算每天照著鏡子認真揣摩,我也挖不出我身上有這些要素,而你,在我已經多次警告你,原諒你的情況下,是如何還能如此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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