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醒非,郭教授,王土地他們,都看向了一個人。


    梁冰。


    她輕輕笑了。


    一路的隱忍,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王土地把短銃對向了她。


    劉醒非問:“怎麽傳的消息?”


    梁冰道:“根本就沒準備好,怎麽傳消息,你以為我傳的消息?你錯了,我被抓的時候,正在一個勁的燒文件呢,手下人都讓他們跑了,所以我才被抓了起來。我是主動被抓的,不是我沒跑掉。”


    王土地道:“不能放了她。”


    他說著想開銃。


    梁冰笑了。


    “來。”


    女特務顯出了她本來麵目。


    那是輕視生命,連自己的命也計算於其中的輕視。


    漂亮的玉管似手指,指在了因為焦慮而有些發際線上移的額頭上。


    “來,朝這打,我一死,我的人會和小東島鬼子們拚命報複,看你們能撐到幾時,自己摸摸自己的銃子,點射都不會,銃子打得快光了吧。你們選擇帶金百式快銃,這是你們的優勢,也是你們的短處,快銃是需要足夠銃子支應的,沒了銃子,它就完了,甚至比普通長銃還差,不能上刺刀,連想最後拚命也不可能,怎麽,開銃啊!”


    王土地幾乎要流淚了。


    他知道。


    他要完成任務,就不能讓梁冰跑了。


    他隻需要殺了梁冰,那什麽事都不會有。


    但是,這樣一來,在此的所有人,可能都會要死了。


    因為,金百式的銃子,很快就要打光了。


    “你呢,你現在怎麽選,你的人在救你哎。”


    劉醒非問梁冰。


    梁冰道:“其實我想要的很簡單,從很多年前就很簡單,那年我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我天真的以為日子會一天天就這麽簡單不變的一直過下去,直到我家沒了,財產被一群大兵上門抄了,很好笑吧,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到底究竟是哪一個人幹的,下的命令,去這麽做的。可能隻是一群亂兵,連正規的手令也沒有一張,逮到一家像有錢樣的就進去抄家。我們一家人被趕了出來,連身上最後一點的浮財都被搶走了,事後我們很慶幸,至少我母親沒被施暴,很可笑吧。從那之後,我要的,隻是活下去。”


    她苦笑起來。


    “但是這很難。隻有少數人中的少數人才會伸把手幫我們一下,到了東乾,我們家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我妹妹死了,弟弟病了,後來也死了,我父親走了從前的關係,後來鬱鬱而終,我母親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幾天,也走了,最後,隻剩下了我,隻有我,我想活,能怎麽辦?所以我隻好靠自己,人,隻有靠自己才行。我承認,我在過去的日子裏做了很多我不敢想的事,但我仍然堅持著做下去了,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現在也是一樣。”


    王土地道:“不行,你不能走,上麵也沒說要殺你!”


    這是真的。


    但是。


    不自由。


    梁兵看他。


    “你真是很傻很天真,你們上麵也許不會殺我,但會觀察我,注視我,在未來的一段時間,我的日子不會很快活,甚至沒有自由,不要說生活,工作,就算將來結婚,嫁人,恐怕都要身不由己。這種日子我可不想過下去,我還是想走,一走了之,像一隻鳥兒一樣,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飛翔。”


    劉醒非知道,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梁冰也知道。


    在這裏麵,真正能說話管用的,其實就是劉醒非。


    他這人是有真能耐的。


    他說話才管用。


    不像郭教授。


    看起來他是頭,他說話算話,但此人能力有限,最多是給劉醒非背書,他還能幹什麽?


    倒是王土地,一根筋。


    但也沒用。


    倘若劉醒非願意,下了決定,區區一個王土地,能幹什麽?


    啥也幹不了。


    “你不說話,是想我自己決定麽?”


    劉醒非苦笑。


    他抬手。


    手上是一把手銃。


    此把手銃威力巨大。


    一銃子下去。


    能把一個人的頭給打炸掉。


    好好的人頭能在瞬間變成紅白炸彈。


    噗地到處都是。


    但梁冰隻是眼角青筋暴跳,就站了起來。


    “我是梁冰!”


    她的話讓銃聲一下子停了下來。


    “科長,科長,我是馬周啊!”


    一個人哭叫了起來。


    此人是戴眼鏡的男子,他這時哭得像個孩子。


    馬周其人,是鐵杆的國賊,雖說是梁科的手下,但主要還是幹幫東島人的事,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國人義士的血。


    他這個人。


    又陰又狠。


    關鍵是還聰明,是一個文化人。


    這樣的人,毫無疑問,在特務組織裏,絕對是中堅骨幹,是最壞的那批人之一。要說梁冰,東乾王,這都有可能放了,不殺。但像馬周這樣的,逮到了就要被打靶子的。


    馬周也正是知道此點,壓力山大。


    這才跟了張三一路奔波。


    他知道。


    他的過往,幹了太多的壞事了。


    他殺了太多的人。


    仇家多到,他怎麽想,怎麽計算,都想不明白,算不清楚。


    他甚至不敢一個人跑。


    因為他若是一個人,有太多人會想要去殺他了。


    一個人的他,又能擋住幾個人呢?


    所以他才一直跟著張三。


    一來張三是他上司。


    二來張三武功足夠高強。


    三來。


    他也想有梁科這樣的,繼續像從前一樣保護他們這些狗腿子。


    所以此時他一下子就哭起來了。


    嚇了張三一跳。


    這貨。


    哭這麽狠。


    想搶我的位子嗎?


    好在一看,不是,這就好了。


    “科長,你沒事吧,你沒事就好了,快過來。”


    他說著,手舉著短銃,小心有人襲擊梁科。


    梁冰走著。


    她動作有些慢。


    這麽慢,當然是為了不刺激人。


    比如說,王土地。


    這孩子。


    他急眼了。


    一抬手,銃口對準了他自己。


    但他快,有人比他還快。


    這自然是劉醒非了。


    劉醒非用幾乎不屬於人類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亂來。這件事,我來負責。”


    王土地哭腔的聲音說道:“你負責,你負什麽責,你又不是我們部隊的人,我的上級又不認得你,他隻知道,是他把任務交給了我,是我在執行任務,但我把人給放跑了,我沒臉活下去了。我對不起組織,我對不起上級。”


    他哭叫得像是一個笑話。


    但這是他真實的情緒反應。


    他是真的想要死。


    郭教授這時道:“好了,這不是沒有辦法了嘛,這事我去說話,我還是有一些麵子的。”


    他這麽一說,才算是好。


    至少目前,王土地不至於立刻就想死了。


    因為郭教授和我不一樣。


    我是野路子,混進了人民隊伍中的。


    我原本的身份,在上麵,很多人看來,恐怕就是一個土中客。


    但郭教授不一樣。


    身份清貴,也有人脈。


    他是標準的,走到哪兒都有朋友。


    任誰見到他,都是要給足麵子的。


    所以他一說話,願意兜底,王土地才好一些。


    但他仍然十分難過。


    倒是梁冰,走到了張三的身邊。


    但,突然的。


    石元晉三在她的身後,高舉一把王八盒子的短銃,對梁冰道:“慢。”


    張三大怒。


    “你想怎樣。”


    石元晉三淡然道:“沒什麽,隻是想請張君你幫我一個忙。”


    張三哪裏不明白石元晉三想要自己幹什麽,這是還想拿他手下兄弟的命當灰撒呢。


    他看梁冰。


    發現梁冰氣色還不錯,沒有受到虐待的模樣,自然狠不下心再給東島人當狗。


    “別說屍比話了,你們家東島白王說了,無條件投降,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無條件這三個字!”


    東島人。


    哼。


    你們現在百嘛兒都不是了,還想像從前一樣給我們下命令。


    這是在想屍比吃。


    喀啦。


    這是子彈上膛了。


    哪怕這是王八匣子。


    出了名的自殺都殺不了,太容易卡殼子了。


    但他仍然不敢冒險。


    萬一響了呢?


    畢竟是東島人設計的武器。


    怎麽可能一直不響。


    萬一這要是響了呢。


    到時誰負責。


    “混蛋石元晉三,你敢亂來,你這所有的人,統統都得……死!”


    “那就死吧,你以為我們現在過得是什麽日子?”


    石元晉三倒也沒說謊。


    他是真的在拚。


    要麽花開富貴,好好的賺到足夠的錢生活下去,要麽就倒黴的把手上的籌碼一的把的全拚掉。


    東島人。


    往往就是這麽極端。


    不過,他在此時,低估了一個人。


    就是在他麵前,被他用銃子指著的梁冰。


    梁冰是真正訓練過的,而且是往死裏訓練的。可能人都不知道,東島軍隊的訓練,是十分嚴苛的,嚴苛到了,有些挑理挑病的地步。


    在這樣的環境下,梁冰是硬熬過來了。


    她在特務部門當科長。


    這是高高不上去,低低不下來的中間職務。說得好聽是領導,其實也一樣要站在第一線,不止一次拔銃子和人對射,在她的特務生涯裏,有過不止一次的生死危機。


    剝開她的衣服。


    在她看起來漂亮的皮膚上,其實有著很多被遮掩起來的傷疤。


    吃了那麽多苦。


    受了那麽多罪。


    她難道會被人用一把銃指著就不能動,不敢動了嗎?


    不會真有人以為她是什麽軟弱的花瓶吧!


    像她這種,長得格外妖嬈的女人,如果不是自身有一點本領,不要說東島的那些變態男人了,就算是她自己的下屬,說不好也得把她辦了。


    特務科手下,多了去了,哪個沒幹過缺德的事的。


    搞女人是最普遍正常的事了。


    梁冰倘若是一個水一點的,軟一點的,她的手下中就不乏有能把她上了的。


    但,事實上,沒有。


    梁冰女王一樣統帥這些壞痞子。


    所以此時梁冰猝然發難。


    一個低頭,輕輕就避開了石元晉三已經反應慢了一步的銃子。


    銃子擦著梁冰的麵頰。


    火星在黑暗中亮起。


    被銃子燒焦的發絲,發出了蛋白質被破壞的臭味。


    梁冰身子一縮,人就往前撲出去了。


    隨後的銃子,一一從她的頭頂掠過。


    張三大怒。


    “小東島,我法克你妹子!”


    他一聲令下,甚至不是他說,這些從前的特務一一開火。


    他們精準的銃法,打得東島人是瞬間就付出了三五條生命。


    在這大戰中。


    一群人悄咪咪進來了。


    為首的一人,不是別人,正是郭定女王。


    她眼睛幾乎要噴火。


    怎麽也想不到,這片草原上,竟然還有這麽一個秘密。


    “這都是我的,我的,統統都是我的。”


    郭定女王此時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但她是一個擅長戰鬥的人。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因小坐大,以弱擊強,發展至如今的強大。


    這一切,就是她帶人,一場仗,一場仗,打下來的。她對戰爭的感覺十分敏銳。


    一絲一毫的空子,都有可能被郭定女王抓住。


    一通窮追猛打,她就能鎖定戰局。


    機會來了。


    雖然張三他們打得猛。


    但石元晉三手下畢竟是人多勢眾。


    一邊能壓製著劉醒非他們。


    另一邊照樣打張三一夥。


    軍隊的素質畢竟是不差的,更講究一個聯手的集體攻擊。


    有節奏的銃子,接連起伏,此方落罷,彼方起。


    你以為找到敵人開火節奏了,一跳出來,立刻就被打成了麻眼兒。


    這樣,特務們被打死了三個人。


    現在了。


    也就是張三一個人在苦苦支持。


    還有,梁冰也抄來了一把短銃,對著東島人就是一頓打。


    這兩個人發揮出二十個人的戰鬥力,這才把東島人擋住,不然,東島人能把這些特務全殺了。


    可這樣的戰鬥畢竟是不能持久的。


    梁冰等人,武器,銃子,都比較有限。


    而石元晉三一夥人,武器彈藥帶的比較充足。


    失敗,是遲早的事。


    於是,郭定要出手了。


    對此,老烏一夥倒也不是不明白。


    因為郭定太恨東島人了。


    她對東島人的恨,已經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不管什麽事,都是以殺東島人占第一位。


    說到底,這是為了愛情。


    當年,郭定真的很愛自己的男人。


    她並不想當什麽女王。


    她隻想迴到從前,和自己的丈夫,恩恩愛愛一直過得好。


    但偏偏就是她的丈夫,給東島人殺了。


    此恨無法休止。


    殺。


    她一揮手。


    土匪們行動。


    這些土匪,是草原上的土匪。


    他們和山裏的土匪不一樣,至少不缺少肉食,所以眼睛視力很好。


    在這幽暗的地下,他們這銃子打得又準又狠。


    東島人吃這麽一大虧,頓時蔫了起來。


    至少短時間裏是不能打下去了。


    他們要歇一歇,緩一緩。


    但這環境哪個給你好好歇,好好喘的時候。


    這三方人,是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很多人已經不知道怎麽打了。


    隻是單純找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縮著頭,憑借著本能的感覺,瞎打。


    覺得哪裏打銃打得急了,就對哪裏打兩下。打時連頭也不露,看也不看,隻約摸一個方向,瞎打。


    打過就又縮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降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實人12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實人12並收藏降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