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嶺之上不適合值守,即便是輪番巡視,也隻需要少量軍士。


    一所之軍,足夠。


    可朱允炆竟然要在蔥嶺練兵兩萬,近四個衛的軍士,遠遠超出了正常所需。


    楊士奇清楚,朱允炆珍惜民力,也珍惜軍士,不可能派兩萬軍士去蔥嶺冒險而毫無所求,他如此安排,絕對是意有所指。


    可朱允炆想要什麽?


    翻過蔥嶺,是帖木兒帝國,如果想要謀取帖木兒帝國,直接從塔爾幹南下就可以了,至於冒險翻過蔥嶺嗎?


    沒這個必要。


    大明對戰主力皆損的帖木兒國,根本就不需要兵分幾路,玩夾擊套路。


    可不是帖木兒,還能是哪裏?


    楊榮側身看向西北輿圖,一雙深沉的雙眸盯著蔥嶺的方向,這裏是漢唐時期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唐時玄奘也走過這一條路,還死了不少二師弟之類的隨從。


    這裏很危險,還有瘴氣。


    朱允炆到底是為了什麽在此練兵?


    楊榮的目光向下移動,眉頭微微一抬,心頭滿是震驚。


    楊士奇、楊榮對視了一眼,心頭同時明白過來,朱允炆練兵不是為了西疆省,也不是為了帖木兒國,而是為了:


    烏斯藏!


    建文皇帝在做武力控製烏斯藏的準備?!


    楊士奇有些震驚,自建文七年四月,朱允炆派遣候顯等人前往烏斯藏,至今已有兩年,依舊是毫無音訊。


    候顯能不能邀請來烏斯藏的實權人物,烏斯藏願不願意真正俯首帖耳於大明,這都是未知之事。作為帝王的朱允炆,他沒有任何的僥幸,已經在做烏斯藏不配合、不聽差、抗拒朝廷的準備了。


    這一步棋落得有些超前,在局勢尚未明朗之前,已經拿下先手。


    袁嶽也開竅了,明白了朱允炆的意圖。


    朱允炆也沒有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指烏斯藏:“朕治天下,當讓日月旗可以插在疆土的任何角落,無論是北麵的蔥翠草原,還是最南端的無人飛地,無論是最東麵的瀚海孤島,還是最西麵的亙古冰原!日月旗都要插在那裏,昭告大明的主權。”


    “烏斯藏情況不明,候顯等人一去兩年未有消息。朝廷當提前準備,無論日後是和平駐軍烏斯藏,還是以戰爭的方式,朕都不允許烏斯藏始終遊離在京師之外。西藏佛教可以給予尊重,但駐軍必須有。然高原訓練,唯有西疆蔥嶺可行。”


    袁嶽凝重地點了點頭,鄭重地行了個軍禮:“末將領命!”


    朱允炆微微點頭,指了指袁嶽手中的文書:“這後麵記錄了蔥嶺訓練的要領,太醫院也會給出藥方。切記,要徐徐適應,不可求之過速,一旦身體不適,不可再行動,當立即休息。若遲遲不能好轉,當運下蔥嶺至石頭城等地療養。”


    袁嶽一一記下。


    朱允炆也有些無奈,這個時代製造不了氧氣瓶,沒有更好的辦法去解決高原反應,隻能慢慢適應。


    烏斯藏海拔高,但也絕非是中原軍士的禁忌之地。後世那麽多人去那裏尋求心靈的安慰,雖然不知道安慰的結果,但足以證明高原反應並非是不可適應的。


    整個大東北地區都已不再是什麽羈縻之地,朱允炆自然也不允許烏斯藏一直羈縻下去。雖說西南諸省也是羈縻地,但那裏有駐軍,有軍隊,有日月旗,不聽話可以拉出來比劃比劃,看看土司的木棍長槍厲害,還是大明的火銃火炮還使。


    可烏斯藏沒有大明的駐軍。


    在朱允炆的意識裏,駐軍是主權的重要構成,一個地盤要不要駐軍可以商量,但能不能駐軍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商量的。


    大明的國土,想駐軍,必須能駐軍,想運轉暴力機器,必須能運轉起來。


    袁嶽在京停留了十幾日,臨走前五日,幾乎住在了五軍都督府,與徐輝祖、朱棣等人商議軍略,之後奉旨返迴西疆,楊榮、宣青書、周大誌等人送至長江以北,才揮手告別。


    朱允炆也想留袁嶽多待一段時間,但時間不允許,這都六月下旬了,再拖下去,就要七月了,而袁嶽需要在酷寒的冬日之前迴到西疆,路上沒三個月時間是不夠的……


    山東布政使李彥禎、參議馮正、衍聖公孔公鑑抵達京師。


    朱允炆於宮內設宴款待,內閣、戶部、工部、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官員陪同。


    一番寒暄後,解縉代朱允炆向李彥禎、孔公鑑說明情況:“東北海西女真一部、野人女真大部已是肅清,餘者已是臣服。然武能平亂,卻不能治世。東北人口稀少,卻有廣袤的平原與黑土地,朝廷已決定移山東等地百姓闖關東,形成軍屯、民墾,在東北打造糧倉。”


    參議馮正有些撓頭,認真地問:“東北酷寒,當真適合移民?我聽聞冬日一來,許多女真部落老弱活活凍死。若在山東移民,必是拖家帶口,若有個好歹,如何與民交代?”


    想起山東的冬天,那個冷邦邦的能讓人直哆嗦。


    百姓怎麽說的,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都凍得一堆人站在冰上了,可想而知有多冷。


    就這,還不如東北冷。若真去了東北,這百姓還能活嗎?


    孔公鑑瞥了一眼馮正,淡淡地說了句:“曲阜三百先生去東北數載,不曾聽聞一人凍餓而死。誠然,東北確實冷過山東,但東北也有東北的生存方式,冬日有暖炕,房屋裏麵並不顯冷。”


    馮正轉頭看向孔公鑑:“你們先生有暖炕,那尋常百姓遷移東北,他們能有暖炕?”


    孔公鑑剛想說話,就聽到內侍喊了一嗓子:“皇上駕到。”


    朱允炆大踏步走了進來,笑著免禮,然後說:“剛剛誰說暖炕了?”


    馮正說明情況。


    朱允炆抬手讓馮正坐下:“暖炕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衍聖公,應該問工部的鄭尚書。鄭賜,別眼饞肉了,說說吧,東北移民工部能調多少匠人先行?”


    鄭賜看了看油油的鴨子,訕訕縮迴手:“迴皇上,北平營造新都動用了太多匠人,若是山東移民至東北,戶部可調動的匠人恐怕不多,兩千匠人應是極限。”


    李彥禎皺眉,連忙詢問:“皇上,朝廷要闖關東,需要多少百姓?”


    “二十萬。”


    朱允炆有手勢比劃著,嚴肅地說:“二十萬人口,合四萬餘戶百姓。”


    李彥禎有些為難。


    二十萬人口,對山東來說並不是小數目。


    元末明初,山東都被打壞了,整個山東隻剩下一百來萬人口。哪怕是開國之後,山東困頓也是遠超其他地方,因為這裏是北征的重要後勤之地,即要出人,也要出糧。


    經過近四十年的休養生息,幾次移民,山東人口-爆炸式增長,於建文七年達到了四百三十萬人口,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人口大省。


    在四百多萬人口中抽出二十萬,按理說並不難。可山東的情況有些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山東四百萬百姓裏麵,有近半的父輩或爺爺輩是移一代……


    李彥禎咬了咬牙,擔下了重任:“皇上,二十萬人,山東布政使司可以出。但兩千匠人,營造不了四萬戶居所,若百姓移至東北卻露宿在野,豈不是要了百姓的命,若居所問題不能解決,臣萬死不敢說服百姓闖關東。”


    朱允炆欣慰地看著李彥禎,此人還算正直,心懷百姓,主政山東多年,也算是盡心盡力。


    楊士奇走出來,溫和地對李彥禎說:“皇上愛民如子,怎會讓百姓露宿冰雪之中。工部征調的匠人是兩千,可建造房屋熱炕,不需要多少匠人,百姓、軍士都可參與其中。你們也可在山東招募匠人、百姓前往東北營造居所,照例給工錢,用不了半年,就能打造一批居所。”


    李彥禎聽著楊士奇的介紹,連連點頭,朝廷雖然短時間內無法打造四萬戶居所,但可以想辦法暫時安置二十萬百姓,一邊營造、一邊墾荒,爭取多收一茬糧食。


    朱允炆補充道:“朕知道闖關東難,需要勇氣與魄力,付出與犧牲太多。但山東人口日趨稠密、東北大片荒蕪,這也是現實,服從大局吧。”


    李彥禎鄭重答應。


    朱允炆看向孔公鑑:“百姓闖關東,孔家也得跟著闖關東啊,衍聖公,朕希望你能差遣更多先生至東北興文教、普教育。”


    孔公鑑沒有任何猶豫,當即答應:“皇上所命,衍聖公府上下莫敢不從。臣願再選五百先生,舉家遷移東北。”


    解縉、楊士奇等人有些震驚,派遣先生與移民東北是兩碼事,衍聖公府拿出如此徹底的態度支持建文皇帝,可見其忠誠。


    今日衍聖公府與往日,大不同。


    朱允炆不由地高看孔公鑑幾眼,這個家夥的魄力有些大,五百先生居家遷移,如此“投名狀”足夠說明其忠心,至少不會學他老子首鼠兩端。


    “如此,再好不過。”


    朱允炆很是滿意,隨後看向鐵鉉、楊榮等人:“東北疆土大,又未設府縣治所,隻交給都司負責並不合適。著令兵部與戶部、內閣等商議,於東北設省、三司、府縣。挑選官員,充入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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