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帝國的俘虜還沒送過長江,就被朱桂、朱植、朱椿等人給瓜分了,為避免夜長夢多,藩王們一邊命人準備錢鈔,遞送戶部與皇宮,一邊則親自帶腰牌過了長江,找到朱棣,索要俘虜。


    朱棣看著自己這一群弟弟,笑嗬嗬點頭,安排徐輝祖將俘虜送至京軍外教場,點數、交割清楚之後,再由藩王領取。


    朱桂、朱椿等人很是高興,更是對朱棣敬佩不已,寒暄一陣子之後,便去京軍外教場等待。如此多的俘虜,不太可能直接入城,萬一引起騷亂,出了岔子,影響太過惡劣。


    朱棣看著朱桂、朱植等人離去的背影,目光中不由地透出幾許可惜與感歎。這些藩王,幾年前還意氣風發守在邊疆,可現在呢,竟然為了一些俘虜吵吵嚷嚷。


    朱允炆拿走了藩王的護衛,拿走了藩王的土地,到頭來,他們竟沒有多少的怨氣,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的,看得出來,朱允炆在用利益給他們一個交代,希望他們能一直做太平王爺。


    這是他們,那自己呢?


    朱棣有些不安,其他藩王都有了產業,就連朱權背後也有了鐵礦,唯獨燕王府背後沒什麽產業,這樣下去不行啊,自己也有一家人,兒子好幾個,孫子好幾個,沒錢怎麽養活他們,要不自己也找朱允炆要幾座礦場當賞賜?


    仗一兩年內怕是打不起來,朱允炆出於“功高震主”的考慮,也應該不會讓自己接觸軍隊了吧。看來,要沉寂幾年了。


    也好,這次西征實在是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大軍擺渡了足足五日時間,才全部進入長江以南,列為方陣,於五月二十八日,在無數百姓的夾道歡迎之下,浩浩蕩蕩前往金陵城鳳儀門!


    為表示對征西大軍得勝歸來的重視,朱允炆親自率領朝廷文武,至鳳儀門迎接朱棣、徐輝祖與大軍。


    如此殊榮,令人震驚。


    朱棣收到的消息是內閣、五軍都督府與兵部代迎,朱允炆於城內教場等待,可不成想朱允炆竟改了主意,親自到了城外。


    朱棣、徐輝祖、劉儁、楊榮等一幹征西將士紛紛行禮,山唿萬歲之聲震得街邊百姓耳朵都疼。


    朱允炆走向朱棣,看著滿是倦容的朱棣與眾人,不由感慨:“燕王叔,魏國公,諸位,你們辛苦了。”


    朱棣、徐輝祖、楊榮等人想哭。


    自建文六年二月出征,至建文七年近六月才迴來,一年又四個月漫長的征途,說不辛苦是假的。麵對帖木兒精銳騎兵,以生以死的戰鬥,誰不費神是不可能的。漫漫歸途,為了早日返京,降低沿途對地方負擔,行軍速度並沒有落下。


    值得慶幸的是,大軍返程遇上夏收,就地籌糧極是方便,這才最大限度減少了對百姓與地方的幹擾。


    辛苦兩字,何其入心。


    朱允炆攙起朱棣等人,看著為國征戰的將士,喊道:“你們是為國征戰的英雄,開疆辟土,忘乎生死,許國忠誠,值得所有子民敬重!你們是榮耀的軍士,連同你們的家人,也是榮耀的。朕希望未來十年,朝廷上下能做到擁軍優屬,朕不能讓將士們流了血,再讓你們的家人流淚!”


    英雄!


    榮耀!


    擁軍優屬!


    無數軍士聽聞,眼眶都紅了。


    當兵是沒啥地位可言的,他們的名字是什麽,聽聽,粗人,武夫,大頭兵!


    形容當兵的,在這個時代沒多少好詞。


    就連朝廷發配犯了罪的官員,百姓,都往哪裏發配?發配幾千裏,是哪裏?


    答案是軍營!


    說到底,朝廷根本就沒重視過軍營,要不然怎麽會將那裏作為懲罰犯人的地方?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當兵的和犯人在一起,你說當兵的算什麽?


    沒地位!


    真的沒多少地位。


    朱允炆知道這一點,哪怕是推行了新軍之策,提高了軍士待遇,但在無數百姓在無數官員眼裏,當兵的就是粗人,沒什麽可以說的,至於他們死了,那是應該的,朝廷拿著錢財養著,不就是買了他們的命?


    若是輪到他們要去死,估計這些官員會哭,自己拿的是俸祿,不是軍餉,沒把命賣給朝廷啊……


    俸祿旁邊是人、是衣,軍餉旁邊是啥,是食,不是人。


    軍士地位不提升起來,軍士募兵製就很難推行起來,未來也很難選拔出真正的高素質軍士。


    朱允炆簡短的話,收攏了軍心。


    軍心定,忠誠不移!


    朱棣敬佩朱允炆,他用最簡單卻沒有人想用的方式,讓軍士對朝廷的忠誠攀升到了新的高度。


    入城!


    朱允炆攜朱棣等將士、軍士,在無數百姓的歡唿之中,在人心的熾熱之中,在自豪迸發的歡顏中,眾人進入國子監旁的教場。


    朱棣整軍,朱允炆登台。


    後續的程序與張輔班師時基本一致,先是解縉宣旨卸甲,之後禮樂伴隨著《出車》,然後是皇後安排宮女幫助將軍們卸甲,換上新衣。


    朱棣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行禮,氣沉丹田:“臣,朱棣!受天子命護佑西北,於昌都剌敗帖木兒,特來繳令!”


    朱允炆虛抬右手:“愛卿辛苦,起身。”


    內侍上前,朱棣交出了大將軍印,轉而繼續奏報:“敵酋帖木兒已死,十五萬大軍潰滅,臣現攜敵酋首而來,獻給陛下!”


    帖木兒的人頭被端了上來,有些慘白,是石灰處理過的痕跡。


    朱允炆看著帖木兒的人頭,微微點了點頭,說:“殺敵酋,滅敵軍,乃大勝之標本。現大將軍征伐西域,一戰而開西域太平,留下赫赫軍威,朕心甚是欣慰。”


    朱棣欣然一笑,轉而又肅然:“亦力把裏國王沙米查幹及其弟馬哈麻等一幹人也被俘虜,押送至京師,還請皇上發落。”


    沙米查幹被壓了上來,嘴裏嗚嗚地卻說不出來一句話,仔細看,原是如戰馬被塞入了馬橛子,嘴裏放了核桃堵了聲音。


    朱允炆清楚,亦力把裏的覆滅,雖然是帖木兒軍隊戰鬥的結果,但也有著大明在背後煽風點火的因素。


    國與國之間,隻有戰略利益,沒有那麽多真誠與友誼。


    博弈,沙米查幹不懂。


    朱允炆盯著仇恨的沙米查幹,開口道:“亦力把裏占據西域諸地,而西域早在漢唐時就是中國舊土,你國滅,大明收迴,順應天道。亡國之人,就應該在黑暗中沉至生命最後一刻,來啊,送至宗人府看押。”


    畢竟是王族,不能直接交給刑部給處理。


    在獻了人頭與俘虜之後,朱棣開始獻寶貝,一箱一箱的黃金、白銀搬了出來,直看得戶部尚書夏元吉眼珠子都直了。


    為了支撐征西大軍,戶部可是拚了老底,若朱棣再晚迴來三個月,估計戶部就要舉債,出現財政赤字了。


    朱棣帶來的財富,遠不止哈裏送來的二十萬兩黃金,三百萬兩白銀,還有一箱箱的金幣、銀幣,而這些都是來自於俘虜與戰死的帖木兒軍士身上,其價值直逼五十萬兩錢鈔。


    夏元吉笑得很是開心,今年戶部算是徹底穩住了。


    這一年開年還算不錯,北方夏收也進入尾聲,接各地奏報,糧食產量相對去年有所增加,國子監農學院更是在這一次夏收中出盡風頭,掠子的出現,讓各地百姓收割麥子更是快捷,可以極大節約收割時間,避免了夏雨減產。


    糧食穩住了,稅收就能穩住。而戶部前幾日還收到了二百萬兩錢鈔,是眾藩王買俘虜的錢,眼下又要多一大筆收入,可謂是喜事連連。


    賞賜大軍需要龐大的財政,布匹、糧食倒還好說,但不能全給軍士這些,還必須賞賜可觀的錢鈔,林林總總算下來,要兌現軍功,僅僅是錢鈔,少說也得耗費三四百萬兩。


    若沒有朱棣帶來的財富,沒有朱允炆販賣俘虜的財富,戶部與整個朝廷可真的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現在好了,今年的戶部可以喘一口氣了。


    皇後馬恩慧看得也很是心動,朱允炆就是個花錢不靠譜的家夥,二炮局、國子監,戶部不給批的錢,朱允炆就動用後宮的錢,多少產業多少收入,也扛不住朱允炆這樣花銷。


    這些黃金白銀,絕對不能全部進入戶部,後宮也需要補窟窿。


    朱允炆看著一箱箱的金銀,很是滿意,總得來說,朝廷打下了西域,在經濟賬上做到了盈餘,隻不過這一次大戰,確實疲了無數百姓與軍士。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西域重新迴到了中原王朝手中,擁有西域的大明,將更好溝通西方,而這種溝通,除了經濟的,恐怕還有軍事方麵的。


    大明必須奠定領先地位!


    後世,西方強迫打開大陸市場,實行貿易傾銷,衝擊了無數民族產業。現在,大明將掌握科技的先手,未嚐不可以將貿易品向外傾銷。


    傾銷,需要銷路。


    一條路,是海上之路。另一條,就是這西域的絲綢之路!


    這條路,關係的絕非是絲綢、陶瓷與茶,關係的是世界版圖,是大明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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