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誰住在對馬島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要讓朝-鮮承認與認可,那是大明的對馬島。


    有了這一點作基礎,日後大明水師經過濟州島前往對馬島,就不再需要與朝-鮮協商放開水道,而是直接走海道去對馬島,自家在那裏,走這一條海道合情合理,不需要與誰商議。


    大明軍隊撤出之後,倭國軍士會卷土重來,重新占領了對馬島,但這又有什麽關係?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朱允炆是知道的,再說了,等倭人恢複好基礎建設,種植好稻穀,大明迴來收莊稼,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大明能打下來對馬島一次,那就能打下來第二次,第三次。


    倭國,京都,北山第。


    斯波義將憂心忡忡,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了足利義滿,沉聲說:“大明已對幕府宣戰。”


    足利義滿放下了盤動佛珠的手,伸手接過文書,看了幾眼,便丟到一旁,冷冷說:“大明好麵子,宣戰不過是瘋狗犬吠罷了。我們踢了他一腳,還不允許他叫喚兩聲?”


    斯波義將遠沒有足利義滿的樂觀,嚴肅地說:“可大明的水師船隊確實是極為厲害,而且規模浩大。一旦對我們出手,怕有不測之禍。還請太政大臣下令,沿海諸地警戒,嚴防大明水師。”


    足利義滿起身,身上的袈裟晃動著:“你莫要為大明宣戰嚇破了膽,他們算什麽?要知強橫大元時,十萬大軍,四千舟船來犯,結果呢?神風護佑,他們也隻能在大海深處絕望!想我日出之國,自有天佑,何懼大明水師?”


    斯波義將有些頭疼,神風這個玩意雖然年年有,可它不是天天有啊。元運氣不好,碰到了,明不一定還是那個運氣啊,而且這些年大明水師往返南北,穿越東西,也沒聽說鄭和掉海裏了啊……


    足利義滿自然不是將希望寄托在神風之上的人,否則他這些年的拚殺也白經曆了,蔑視過大明之後,足利義滿認真起來:“你也知道我們山多地貧,時常還有饑荒,往年時還能與大明、朝-鮮、琉球貿易,換取一些物資。可現在,因為大明的封鎖,朝-鮮不再與幕府交易,琉球的商人也越來越少,一切的根子,都出在大明!”


    斯波義將點頭,沒錯,大明就是一切的禍根,一切的罪惡之源。


    足利義滿走到陽光下,光禿禿的腦袋顯得更為光滑:“現在幕府已是統一各地諸島,所有大名臣服,國力蒸蒸,實力大漲,我們是時候準備北上,吞並朝-鮮了。”


    斯波義將臉色更是難看,提醒道:“吞並朝-鮮怕是不容易,李芳遠的威望很高,一直都在整頓軍隊。若沒有充分準備,不宜匆促出兵。尤其是我們當下,水師很難……”


    足利義滿聽到“水師”兩個字不由皺眉,放下了大明與朝-鮮問題,轉而問:“陳祖義到底在哪裏?”


    斯波義將搖頭:“並不清楚,服部神木是帶頭人,據說他在陽江玉碎。雖然派出去十幾艘船,但至今尚未找到陳祖義的蹤跡。”


    足利義滿有些佛性的臉上透著殺氣:“服部神木死了,陳祖義為何還活著?一千軍士,其中還有一百武士,就這樣折損在了大明的一個小小港口?”


    斯波義將也想不通,按理說服部神木這種人也算是身經百戰的,武藝高強,不至於折損在區區一個小港口裏麵吧?


    不過,話也不能說太死,大內義弘不也是掛在了港口裏……


    隻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足利義滿派出去的人都沒迴來,有限的消息還是商人帶到京都的,據說大明抓的俘虜全都是倭人,這就有點羞辱人了,好歹你也抓幾個海賊,隻抓倭人是啥意思,這不是滿世界喊,倭人弱小還不如海賊?


    一定是假消息,一定是的!


    幕府的軍士,是不會充當俘虜的,在絕境之下,他們會選擇切腹自己,選擇玉碎報國!


    “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陳祖義,另外,在各地搜掠匠人,打造海船!我要的不是橫跨東海直接攻擊大明,而是以對馬島為跳板,衝向百裏之外的釜山!”


    足利義滿發了火。


    就在斯波義將準備答應走人的時候,關白二條良基匆匆跑了過來:“太政,剛剛堺港傳來消息,陳祖義派人來了。”


    足利義滿盯著二條良基:“你說清楚,是陳祖義來了,還是派人來了?”


    二條良基連忙迴道:“陳祖義沒有親自來,派遣了一個名為陳二寶的海賊。”


    “陳二寶?”


    足利義滿疑惑。


    二條良基也很是疑惑,斯波義將想了想,對看過來的足利義滿搖頭:“陳祖義留在堺港的小頭目周六子已經是我們的人了,他提供過陳祖義手下頭目的名單,並沒有一個叫陳二寶的,應該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吧。”


    “讓他來!”


    足利義滿聲音低沉。


    “陳二寶”龐煥看著防備森嚴的堺港,嘴裏滿是苦澀,自己隻不過是想當個間諜,細作,在陳祖義身邊寫寫文書,拉攏幾個小弟,等機會成熟了,配合朝廷裏應外合,一舉滅掉陳祖義海賊團。


    可誰能想得到,這陳祖義海賊團實在是太窮酸了,連幾個識字的人都沒有,基本上都是大老粗,自己混啊,混啊,苟啊,苟啊,結果竟然成了陳祖義的親信,被委派“出使”倭國,這要是被湯不平等人知道了,還不得驚掉下巴。


    都說海賊精明,狡詐,刀口舔血,怎麽到了自己這裏看到的海賊完全不是這麽一迴事,狡詐有陰險有,但腦子多少是有些不好使,自己是新人啊,陳祖義也敢重用,還把最重要的情報交給自己,這也太膽大了吧……


    不過,危險還是來了!


    龐煥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現在的危險不是來自於陳祖義,而是來自於足利義滿!按照陳祖義的說法,這是個老狐狸,是一個會吃人的老狐狸。


    很顯然,陳祖義不準備來,是因為害怕被吃掉,龐煥堅信這一點。


    “二寶當家的,那就是周六子了。”


    身後的尹誌國抬手指了指,給陳二寶匯報。


    陳二寶看了過去,就看到不遠處走來兩人,一個倭人打扮,似是頗有身份,一個則是海賊打扮,呃,破破爛爛,看他走出的吊兒郎當的步子就知道,這家夥不僅虛,而且狂……


    “你就是陳二寶?”


    周六子到近前,抽了抽鼻涕,上下打量。


    陳二寶上前一步,伸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周六子眼冒金星,後退兩步,捂著臉不知所措。


    尹誌國也被嚇了一跳,周六子一旁的倭人也有些震驚。


    陳二寶冷冷地看著周六子,嚴厲地說:“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直唿我的名字!不過幾個月沒在大當家身邊,連規矩都忘了不成?叫陳二寶當家的!”


    周六子暗暗咬牙,恨意滿滿地喊了句:“陳二寶當家的!”


    陳二寶哼了一聲,背負雙手,看向倭人:“你就是斯波義重吧?”


    斯波義重點了點頭,稱讚:“有膽量,走吧!”


    陳二寶命人從船上抬出兩口箱子,然後跟著斯波義重,前往北山第。


    一路之上,陳二寶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給斯波義重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抵達北山第之後,先行進入通報,告知了足利義滿自己的觀察:“陳二寶是陳祖義的重要頭目。”


    足利義滿見到了陳二寶、尹誌國,冷著臉不說話。


    陳二寶不卑不亢,渾似迴到自己家中,十分自然地說:“南洋王派遣我來,是為了兌現與太政大臣之前的約定。”


    “約定?”


    足利義滿一臉陰沉,雙眸冰冷地看著陳二寶:“他還記得約定?我看他是忘了!來人啊,把此人給我剁了!”


    “是!”


    一群武士從屏風後跑了出來,瞬間圍住了陳二寶。


    尹誌國嚇得直哆嗦。


    陳二寶麵不改色,麵對麵前的刀鋒,在足利義滿驚訝的目光之下抬起了腳,上前一步,身體幾乎砰到了身前的刀劍,喝道:“殺我容易,可我死了,想讓南洋王再履約可就難了!太政大臣若不想要海船,大可動手試試。”


    足利義滿凝眸,眼前的這個人,不怕死啊,這樣的人,定不是無名小卒。


    “退下吧!”


    足利義滿沒有心思與小嘍囉對話,既然眼前的頭目贏得了自己的重視,那就聽他怎麽說吧。


    “服部端木死了!”


    足利義滿開始發難。


    陳二寶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他是為太政大臣而死,是為幕府而死,他的死是值得的,換來了二百餘十分富有經驗的船匠。”


    足利義滿見陳二寶似乎不在意服部端木的死,不由冷厲起來:“為何幕府的人都死了,一個也沒迴來!”


    陳二寶臉色變得有些悲傷:“太政大臣隻知幕府的人死了,為何不問一問我們的兄弟死了多少?”


    二條良基冷笑:“你們死了多少,關幕府什麽事?”


    陳二寶反問:“那你們死了多少,關我們什麽事?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都死了人,誰不心疼?你們隻看到了幕府人戰死,怎麽就看不到南洋王也折損了一千多人,就連少當家的都差點死了,頭目折損過半!你們問一句了嗎?在詰問之前,是不是也先了解下南洋王的損失?”


    尹誌國眼神中有些暈乎,服部端木是被明軍幹死的,南洋王折損是方天畫海賊團下的手,這兩碼事,你怎麽扯一起去了,何況,也沒損失一千多人啊……


    足利義滿臉色好看一些,原來不止是死了自己人,南洋王也死了不少,那就好……


    陳二寶觀察著足利義滿的表情,見他神色緩和,也暗鬆了一口氣。朱允炆說過,倭人這群孫子有一個本性,那就是欺軟怕硬,越硬,他們越能聽進去你說的話,越軟,他們就越是踩著你的腦袋,瞧不起你。


    現在看,皇上誠不欺我啊……


    命保住了,那就談事情吧,無外乎是要銀子,要女人。別說,倭國這兩樣東西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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