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醜母的尖叫聲讓韓天父、呂程等人驚悚不已,連忙張望,城牆之上,哪裏還有佛母的影子。王金剛一臉驚恐,抓著繩索的手不由有些顫抖,幾乎跌落下去。


    佛母不見了,自己被拋棄了?


    李芳英端坐在馬背上,目光從爬牆的白蓮教匪徒身上,轉移到城牆之上,盯著火把一旁的劉長閣,瞳孔微微一凝。


    安全局竟然找到了白蓮教的目標,提前來到了這裏!在自己的情報中,安全局並沒有留守鳳陽皇宮,而是將重點放在了東城、南城。


    如此隱秘的動作,不愧是安全局。


    不過,劉長閣,你終還是輸了。


    李芳英抬起手,長鞭一指:“捉拿白蓮匪徒,一個都不準放過!”


    軍士上前,如山峰移動,整齊威武。


    左周不知所措,楊山怒火中燒,攔在前進軍士麵前,高聲喝道:“安全局辦事,其他人迴避!”


    然而,沒有軍士停下來,他們就如同沒有聽到一般,戰馬向前,長槍如林,一步步推了過來。


    楊山心頭一顫,李芳英對軍士的控製與駕馭能力,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左周拉著楊山,大聲對其他人喊道:“後退!”


    “李芳英!”


    城牆垛口之上,斷喝一聲,驚動長空。


    劉長閣站在城牆之上,在無數人震驚的目光之中,竟跳出了垛口,整個人順著城牆掉落而下,刹那之間,劉長閣手腕一纏,繩索在胳膊之上驟然勒緊,一記重腳,直踢在了王金剛的腦袋上,王金剛慘叫一聲,手舞足蹈地墜落而下。


    砰!


    背簍被壓扁,桐油罐子破碎,殘破的罐子碎片刺入了王金剛的後背,驚起一陣陣慘叫。


    劉長閣落地,經過王金剛的時候,一腳踏在王金剛的胸口之上,冷冷地看著遠處的李芳英,喊道:“安全局抓人,你一個鳳陽守備,就沒必要摻和了吧?”


    李芳英哈哈大笑,驅馬上前:“劉長閣,這裏是鳳陽,我是守備,出了任何問題都是我失職。既然白蓮匪徒在這裏,那就交給我吧,也好對朝廷有個交代。”


    “按照旨意與規製,安全局行事權超出任何衛所與衙署,你想在安全局手中奪功勞,是不是找錯對象了?”


    劉長閣抬起腳,一步步走向前。


    李芳英微微搖頭,冷聲道:“這些白蓮匪徒是鳳陽守備發現,而後快速調兵封了其退路,眼下功勞即將到手,安全局橫插一杠,想要搶功,也得問問我的兄弟們答不答應!”


    “狗屁,是安全局先發現的匪徒,提前布置的!”


    楊山破口大罵。


    李芳英堅決地搖了搖頭,道:“這是鳳陽守備的功勞,安全局想要搶,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此事即便是鬧到朝廷,我們也有理!”


    劉長閣停下腳步,看著李芳英:“如此說來,你非要動手不可了?”


    “兄弟們也想立功求賞。”


    李芳英淡然迴道。


    蒼琅!


    “李芳英,那就動手,讓我劉長閣試試你的本事!”


    劉長閣拔出繡春刀,刀在手,雙眸如血,身後刀出鞘的聲音響成一片,城牆之上的弓弩,對準了李芳英等人。


    楊山熱血沸騰,輕輕吐了一口唾沫,臉上露出了猙獰的殺機。老子在韃靼與瓦剌手中戰鬥過的人,還怕你們?


    想打,那就打!


    嶽四海站在城牆之上,手腕長弓,鎖定了李芳英,隻要他敢下令動手,這一支箭,就送他離開!


    從來都是安全局欺負人,沒有人敢欺負安全局!


    想要靠著鳳陽衛所軍士來壓安全局,還不夠資格,至少需要把整個五軍都督府壓上來!


    左周一臉凝重,自己是鳳陽安全局的千戶,原以為李芳英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色,軟弱、多病、低調,現在看來,此人一直都在偽裝,他必誰都大膽,比誰都高調!


    自安全局出世以來,還真沒有誰敢在安全局手中要人,即便是朝廷六部!可李芳英一個小小的鳳陽守備,竟敢調動兵馬,以安全局“搶功”為由,想要動手!


    李芳英冷眼看著劉長閣,此人能被選為第一任安全局指揮史,可不是靠得阿諛奉承,而是真本事,現在看來,他是一個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家夥,也是一個瘋狂的家夥!


    安全局地位是高,但在鳳陽城中,人手加起來也不過五百人,而自己可是擁有五千兵馬,真要打起來,他們會死無全屍,但自己也將無法收場。


    “劉長閣,莫要讓事態難以收拾,白蓮教匪徒交給我,這是最後的警告。”


    李芳英一側身,拿起了掛在馬一側的長槍。


    劉長閣森然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高聲喊道:“誰敢對安全局動手,就是大明的敵人,以謀逆株連,誰想要死,上前一步!”


    李芳英看著有些畏懼的軍士,目光冰冷,剛想說話,身後一陣大亂,鳳陽同知孫嶽帶兵趕來,弓弩齊備,就連鳳陽知府徐安也帶衙役趕了過來。


    孫嶽、徐安穿過軍士,到了近前。


    徐安見劉長閣刀已經出鞘,李芳英也手持長槍,頓覺不好,連忙喊道:“息怒,息怒,大家都是為朝廷效命。”


    劉長閣沒搭理徐安,李芳英也沒吭聲。


    尷尬的徐安隻好喊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白蓮教徒,再這樣拖下去,豈不是讓他們看了笑話?大家各退一步,將事情解決了不就好了?”


    韓天父、呂程等人已經被壓在了城牆之下,想跑是跑不掉了,周圍即有安全局的人,又有鳳陽守備軍士,憑著十幾個人,根本就無法衝出去。


    不過餘醜母等人也沒打算坐以待斃,眼看著安全局與鳳陽守備對上了,各自拿出了桐油罐子,商議著突圍之路,眼看徐安出來想要和稀泥,料再等下去,隻怕更沒有機會。


    餘醜母看了看眾人,大聲喊道:“李芳英,快來救我們,內外夾擊,殺掉劉長閣。殺啊!”


    “殺啊!”


    韓天父、呂程、王金剛等人也清楚想要活命,隻能拚一把了。


    王金剛力大,點燃桐油火罐,便朝著攔截自己的安全局人丟了過去,瓦罐劃出一道弧線,砸落在地上,燃燒的桐油唿地一聲便竄向四方,落在衣服、建築、乃至兵器之上,都冒出了火焰。


    劉長閣沒有轉身,隻舉起了長刀,在城牆之上的嶽四海收到信號,當即下令:“射箭!”


    箭矢從城牆之上射下,兩名白蓮教徒瞬間倒地,哀嚎不斷,呂程等人紛紛丟出桐油火罐,快速跑向前麵,一旦與安全局的人纏鬥在一起,弓箭便不再是威脅。


    “去,不要放走一個人!”


    劉長閣沉聲道。


    楊山答應一聲,蔑視地看了一眼李芳英,轉身帶了三人便衝了出去。


    桐油火罐再次飛起,眼看著即將落地,一道身影飛出,手持盾牌猛地撞飛了火罐,火罐炸開,周圍滿是火焰,就連盾牌也著了火。


    楊山丟下盾牌,踩踏著火焰,手握繡春刀,冷冷看著衝殺過來的白蓮教徒,道:“我乃安全局楊山,誰敢與我一戰!”


    王金剛大喝一聲:“滾開!”


    刀來,很重,火焰向外分走。


    楊山凝眸,向前一步,繡春刀如山崩,嗚地便砍了過去。刀鋒碰撞,火星亂飛,王金剛雙手一麻,虎口撕裂,血流了出來!


    不等王金剛抽刀迴撤,腹部便挨了一腳,整個人倒飛出去。


    “救我!”


    王金剛吐了一口血,對旁邊的韓天父、餘醜母等人喊道,其他人哪裏會理睬王金剛,見楊山兇猛,紛紛逃竄。


    楊山盯著王金剛,一刀劈下,王金剛連忙翻滾,地麵掀起灰塵,再一看,地麵之上出現了一道駭人的線,或者說,是裂縫。


    “我投降!”


    王金剛驚駭至極,知自己沒了退路,馬上喊了起來。


    楊山看著丟下武器的王金剛,轉身看向餘醜母等人,桐油火罐是個麻煩事,安全局不少兄弟被烈火纏身,雖然已經有人在給他們埋泥沙了,但這裏土地很硬,沙子不多,隻能從一旁的民居宅院中取土。


    防線出現了漏洞。


    身後異動,楊山側身閃避,隨後一刀砍下,一條手臂瞬間被斬斷,手落時,依舊握著長刀。


    “啊!”


    王金剛痛苦至極,握著血噴薄的殘臂,在地上不停翻滾。


    楊山沒有再管王金剛,而是從身上取下長弓,箭矢搭住,手指勾住弓弦,咻地一箭射出,韓天父慘叫一聲,原本向前奔跑的身體頓時摔了出去,大腿處一支箭自後麵穿透,露出了帶血的箭矢。


    餘醜母見狀,迴頭看了一眼,連忙閃避,箭擦著衣襟飛了過去,驚出一身冷汗的餘醜母連出三劍,擊退安全局之人,朝著外圍的軍士衝去。


    李芳英看著不遠處的混亂,嘴角哆嗦了幾次,但卻沒有敢下達作戰的命令,劉長閣如同一隻吃人的猛獸,若自己動作,他一定會毫不顧忌地對自己下手。


    自己死在安全局手中,李景隆怕是根本就不敢說一句話,到那時候,曹國公府也就徹底完了。


    “這些人就交給你們安全局,我們走!”


    李芳英選擇了撤退。


    劉長閣嘴角陰笑,看向左周等人,下令:“抓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左周等安全局等紛紛動作。


    嶽四海也從城牆之上下來,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踩著王金剛的殘臂就按了下去,一股燒焦的肉味傳了出去,王金剛徹底暈了過去。


    雖然韓天父、呂程、餘醜母等人奮力想要逃脫,但在安全局的封鎖、拚殺與追索之下,還是相繼落網,呂程因為傷勢過重,還沒等和劉長閣見個麵,就去找了閻王。


    “佛母跑了!”


    嶽四海心有不甘,緊握著雙手。


    劉長閣看著被抓的幾名白蓮教匪首,道:“這是一座城,沒有翅膀是飛不出去的。封鎖所有城門,一個人都不準放出去!”


    嶽四海有些擔憂:“李芳英是守備,眼下他幾乎與我們動手,若他強行打開城門……”


    劉長閣目光一寒,伸手壓低腰刀:“誰動手,就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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