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緩緩靠岸,千戶孫棟先一步上岸,推開了想要招攬生意的夥計,又有兩名安全局之人上岸,卻沒有停留,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不到半刻鍾,兩人返迴,對孫棟交代了兩句,孫棟才走到船頭,招唿道:“爺,可以下船了。”


    朱允炆微微點頭,看著素衣難掩氣質的寧妃,道:“走吧,既到了鎮江,總要看一看這裏的風光。”


    寧妃有些擔憂地看著朱允炆,勸道:“皇……夫君,若停留過多,則容易暴露……”


    朱允炆拉著寧妃,走出了船艙,此時太陽已偏西,毒熱已過去,但空氣中還彌散著熱氣,侍女給寧妃打了遮陽傘,一個護衛想要給朱允炆打傘,卻被拒絕。


    “走吧,上焦山。”


    朱允炆沒有停留,而是徑直向前走去。


    薛夏示意安全局之人前後護衛,自己則貼身保護。


    鎮江是一座十分特殊的城池,處於京杭大運河與長江的交匯點上,北麵是揚州。城北有金山、焦山、北固山,山雖不高,卻成掎角之勢,俯瞰長江,而在三山之後,則是一馬平川的太湖流域。


    從戰爭的角度來看,鎮江是一座天然的堡壘,誰若是試圖從北麵入侵鎮江,必然會遭遇居高臨下的打擊。而從鎮江向北,則可以直接威脅揚州,甚至可借運河之便,向北進軍。


    朱允炆選擇在這裏停下,為的就是考察鎮江適不適合設置一個衛所,作為南京屏障,並扼守長江水道。


    雖然國內太平,外無戰事,但朱允炆始終都在盤算著大明衛所的削減與調整問題。


    大明初期的衛所,是服務於戰爭的,很多衛所在設置之初,考慮的是如何應對元軍,如何加強防守。可當元軍越打越遠,直接被趕到了沙漠中去之後,設置在各地的衛所,有增無減。


    而原來一些臨時性衛所,則轉化為了固定衛所,並成為了彈壓地方的重要力量。


    可是,地方上有時候並不需要養那麽多衛所,老百姓也不是天天想著造反,而且一些衛所的位置選擇的並不合適,朱元璋在地圖上隨手一點,就那個地,也不考慮那裏是山,還是坑,能不能吃飯,能不能喝水。


    特別是一些地方的衛所數量不少,卻沒有多少用處,這讓朱允炆很是頭疼。


    比如湖廣,也就是後來的湖北與湖南,設置衛所數量超出了五十個,而再看看廣西,滿打滿算隻有七個!


    湖廣說到底還是腹地,雖然山高林密,出過不少綠林與英豪之人,但也不至於養那麽多衛所吧?


    而廣西之地那麽亂才設置七個,打個仗幾乎都要把廚子一起拉上陣了。


    衛所不平衡,是一個大問題,涉及到各地都司利益,涉及到軍士利益,輕易又不好動,但又不能不動。


    朱允炆的軍事戰略就是強幹壯枝!


    強幹弱枝的後果,那就是邊關挨打,朝廷告急,加征民賦,天下大亂。前宋就是這樣捯飭的,不過宋朝,好像弱了枝,也弱了幹……


    說到底,一根樹上的事,誰出了問題,都是根出了問題。


    想要長久,唯一可行的辦法,那就是強幹壯枝。


    鎮江戰略位置那麽重要,絲毫不輸揚州,卻沒有在這裏設置一個衛所,實在是有些過了。若哪一天有人造反,占了鎮江,那多危險……


    寧妃並不清楚朱允炆的打算,放下了擔憂,滿心歡喜地陪在朱允炆身邊。


    焦山並不高,隻有數十米,但這裏林木蓊鬱,綠草如茵,滿山蒼翠,加上有碧波蕩漾,渾似一塊然碧玉漂浮在長江之上,身處其中,心曠神怡。


    叢佩兒長在山東,鮮有遊覽盛景的機會,見此處風光如此,不由忘記了暈船痛苦,笑道:“這裏的風光遠勝京師。”


    寧妃輕輕抬手,掩笑道:“你才在京師待了幾日,若讓你見識到京師好去處,你就不會如此說了。”


    叢佩兒沒有反駁,隻看向朱允炆,問道:“你來這裏,是為了看山,還是看水?”


    朱允炆微微搖頭,道:“我來這裏,是為了看碑。”


    “碑?”


    叢佩兒有些迷茫。


    寧妃嘴角含笑,抬頭看向西麵,道:“北有《石門銘》,南有《瘞(yi,埋葬之意)鶴銘》,南北二銘,可是雄視書史,為曆代書法家所稱讚。既來到此地,當前去一觀。”


    朱允炆微微點頭。


    純碎的風景隻是風景,而融入了人文與曆史的風景,就多了另一重意味,也更令人神往。


    焦山,西麓崖壁。


    朱允炆與寧妃等人看著崖壁,有些木然。


    叢佩兒眨了眨眼,問道:“這字該不會是天書吧,我怎麽隻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破石頭,哪裏有字?”


    “字,怎麽跑了?”


    朱允炆鬱悶。


    寧妃也有些失望,按理說應該就在這裏啊,怎麽不見了,莫不是誰把這石刻給毀了?或者是給搬走了?


    此時,兩名僧人從此路過。


    朱允炆喊住兩人,詢問道:“敢問兩位,《瘞鶴銘》可是在焦山?”


    一名僧人打量了下朱允炆,點頭道:“迴施主話,《瘞鶴銘》確實是焦山崖刻,是不過北宋末年,因雷擊而毀,殘片崩落江中,雖有人找尋過,卻始終未見其蹤跡。”


    “毀了?不對啊,我記得明明是五塊,還好好地拚著……”


    朱允炆止住了話。


    寧妃好奇地看著朱允炆,待僧人走遠,才低聲道:“夫君來過焦山碑林,見過《瘞鶴銘》?”


    朱允炆擺了擺手,否認道:“我怎麽可能有機會來這裏,這也是第一次……不過那《瘞鶴銘》見不得,實在是有些可惜。”


    “可惜,嗬嗬,這位小兄弟,《瘞鶴銘》丟失可不是可惜,而是痛惜。”


    不遠處站著兩個方巾儒士。


    左側之人年過四十,四方臉,一身正氣,手持書卷,怡然自得。


    右側之人略顯富態,臉色有些偏黑,手持折扇,自帶清風。


    “在下孫舉文,這位是張博誌。小兄弟來此觀摩,想來是對書法也頗為了解吧?”


    收卷入懷,孫舉文肅然道。


    朱允炆做了個手勢,示意薛夏不要緊張,上前一步,迴了個禮,道:“隻不過是仰慕古人筆法,想要瞻仰一二,不想書中隻是言說《瘞鶴銘》在焦山,卻無人提說《瘞鶴銘》已然沉江,寫書之人,實在是誤我啊。”


    孫舉文與張博誌同時放聲大笑。


    張博誌折扇一合,道:“寫書之人,怕是想讓更多人來焦山一趟,隻為來時意境,不為來時結果。若在書中寫明了,除增世人感歎外,又有何人會來此一觀?”


    朱允炆敬佩眼前之人的意境,人家的心境已經超出了物的境界,不過自己是俗人,第一次來這裏為的就是看碑刻,第二次來,還是一樣的目的,隻不過區別是上次有人收門票……


    “兩位來這裏,怕也是想要見到《瘞鶴銘》吧?”


    朱允炆詢問道。


    孫舉文點了點頭,看向空蕩蕩的崖壁,目光中有些惋惜,道:“傳聞《瘞鶴銘》意會篆分,派兼南北,北宋黃庭堅曾言大字無過《瘞鶴銘》,小字無過《遺教經》。可以說《瘞鶴銘》是大字之祖,對後人書法影響深遠。可惜未能一見,實在是痛惜至極。”


    朱允炆暗暗惋惜,很多人並不清楚《瘞鶴銘》的價值,但如果是學習書法的人,若連這個都不知道,就和學曆史的不知道秦始皇差不多了。


    在古代書法家看來,《瘞鶴銘》足以與《蘭亭序》相媲美。


    歐陽修曾評價《瘞鶴銘》:世以其難得,尤以為奇。


    “其實,若想要見到《瘞鶴銘》,也不是不可以……”


    朱允炆看向江邊方向,說道。


    孫舉文、張博誌驚訝不已,連忙問道:“有何法?”


    朱允炆轉身看著激動的兩人,道:“簡單,碑文落在江裏了,找人撈出來不就好了……”


    “豎子……”


    孫舉文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張博誌也連連搖頭,還以為遇到一個有見識的年輕人,不料卻隻是一個淺薄之人。


    這可是長江,滾滾長江啊。


    你怎麽去摸?


    再說了,北宋末年掉下去的,鬼知道還在不在這個位置,萬一衝刷到了其他地方,比如東海……你怎麽去老打撈?


    “罷了,我們走!”


    孫舉文、張博誌拂袖,便要離去。


    朱允炆也不阻攔,隻是輕聲說道:“難道兩位真的想要讓《瘞鶴銘》沉睡江底八百年?”


    孫舉文轉過身,怒視朱允炆,道:“江底無可打撈!我等無話可說!去休,去休!”


    朱允炆嗬嗬笑了笑,道:“既如此,若我打撈出來,兩位可願意替我做一件事?”


    孫舉文、張博誌止住了腳步,對視了一眼,轉身走向朱允炆,仔細打量一番。張博誌問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麽事?”


    朱允炆平靜地說道:“沒什麽,就是家裏缺少先生。”


    “先生?哈哈,你若真能打撈出來《瘞鶴銘》,別說我們當先生,我們還有三五十個好友,一起給你當先生都沒問題。”


    孫舉文海口道。


    朱允炆真為孫舉文的朋友捏了一把冷汗,這都交的是什麽破朋友,稀裏糊塗被把人賣掉了還自鳴得意……


    不過這樣也好,先生嘛,多多益善。


    為了大教育戰略,你們不入坑誰入坑……


    ps:


    五月雖然辛苦,但總算是堅持到底了。明天就是六月份了,有月票、推薦票的兄弟還請支持下驚雪。


    六月份更新不出意外是雙更。如果後麵工作不太忙,驚雪會嚐試偶爾萬字爆更,還請大家多多支持《大明》。


    驚雪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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