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誰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


    大明皇帝!


    生殺予奪,全憑一念之間,擁有絕對的權勢與絕對的力量,足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毀滅想要毀滅的所有。


    朱橚看著朱元璋將皇帝的權威發揮到極致,任誰都隻能瑟瑟發抖,等待著未知裁決的命運!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此滔天的權勢,被幾次壓製的朱橚如何會不心動?


    野心滋生如狂草,春生秋長,卻從未枯敗過,直至在洪武二十四年,朱橚終於找到了機會,從欽天監預言北方多雨時,瘋狂終於落地生根……


    潛入開封府的朱橚,親自謀劃了黃河奪淮,所求之目的,便是毀掉中原,製造災民。由此,白蓮教便可憑災民造反,而自己居京師策應。


    隻是可惜的是,黃河奪淮成功了,可白蓮教的力量還是太過弱小,哪怕再有人鼓動人心,也沒有人願意追隨。


    百姓畏懼朱元璋,不敢敵!


    雖然朱元璋很少會對百姓下手,幾次大案中殺戮的多是官員,可這些殺戮的陰森恐怖,並非隻是籠罩在官員頭頂上,老百姓也害怕。


    剝皮萱草,砍頭示眾……


    無數的人頭滾來滾去,即恐嚇了官員,也讓百姓膽怯。


    反對朱元璋,別傻了,哪怕是自己選擇死,也不能招惹這個閻王,他殺起人來,往往不是個位數……


    那一場洪水,衝走了朱橚的希望,讓他清晰地認識到,在朱元璋活著的時候,是絕對沒自己的希望的,加上朱標還活著,即使殺掉了朱元璋,皇位也輪不到自己。


    於是,朱橚開始了蟄伏。


    在朱標死後,朱元璋的身體垮了。


    在這種背景下,朱橚加快了控製開封府的行動,才有了籠絡開封知府、同知與地方縣官之事,並暗中指示對一些地區,采取“窮困”之策。


    理由也很奇葩:因為窮困的人容易造反。


    這倒也沒錯,縱觀曆史,造反-派多數都是無產階級,有產階級吃得好玩得好,有幾個願意冒殺頭的風險闖蕩的?


    朱橚講述著自己的安排,帶著瘋狂喊道:“朱允炆不過是庶子,如何能坐在皇位之上?我朱橚不服,藩王裏又有幾個服氣的?既然父親沒有將一切交給我,那我起兵奪過來,又有何不可?”


    梅殷站了起來,俯身看著朱橚,嘴唇哆嗦著說道:“你這是以下犯上啊,太祖旨意如何能違?百年之後,你如何給太祖交代!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朱橚啊朱橚,你如何走上了這一條路!”


    朱橚一臉冷峻,道:“若不是鬱新,不是那個老船工,再給我一年,你梅殷也隻能跪在我的麵前,山唿萬歲!嗬嗬,時不待我,時不待我啊!”


    “你當真是瘋了!”


    梅殷一拳砸在桌案上,發出了沉悶地聲響,厲聲道:“左右可都記下來了?兩廂之人也可都聽清楚了?眼下無需再審,也知周王之罪天地難容!來啊,讓他畫押,身加鐐銬,以待皇命所決!”


    武英殿,偏殿。


    朱允炆審視著大明輿圖,思索著海禁之事,聽聞門外稟告梅殷與顧三審求見,方收迴思緒,走至正殿。


    “皇上,周王一案已然查清。”


    梅殷麵色陰鬱,跪著交上了審訊文書。


    朱允炆接過文書,抬手道:“地上有些涼,你們都起來吧,效率如此之高,看來審訊的很順利。”


    梅殷謝恩起身,低聲道:“周王全都交代了。”


    朱允炆展開文書,仔細看著,每一句對話都沒有遺漏,半刻鍾之後,方抬起頭,對梅殷道:“周王認罪,旁聽之人可有說什麽?”


    梅殷微微搖頭,道:“眾人皆沒言語,隻平靜地離開,主要是旁聽之人隻是耳目,並無發言之權,相信用不了多久,一眾藩王將會上書表態。”


    朱允炆低頭掃了一眼文書,帶著怒氣說道:“堂堂藩王竟作出如此之事,若天下人耳聞,皇室尊嚴何在?依你看,周王之罪如何處置?”


    梅殷猶豫了下,跪了下來,道:“皇上,周王罪過滔天,按律當斬。然臣懇請皇上,顧及宗室之情,免周王死罪,將其貶為庶人,或囚於牢獄,或放逐邊疆。”


    “嗬,你倒是顧了親情,可誰顧過那些死去的百姓?幾任知縣死了,周王府長史王翰死了,誰又去顧及他們?皇室宗親是重,可百姓社稷更重!你且下去吧。”


    朱允炆冷冷地說道。


    梅殷叩頭走出武英殿,看著外麵刺眼的陽光,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從皇上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周王這次是危險了。


    眼下要爭取的,不是周王的死活,而是周王府其他人的死活。


    燕王府。


    朱棣聽著丘福的匯報,臉色陰沉至極,問道:“周王當真承認了?沒有任何煎迫與威脅?”


    丘福肯定地迴道:“梅殷甚至幾次開口,引導周王不要認罪。可洪武二十四年,周王確實秘密離開京師,潛入過開封府,其所圖的,便是黃河奪淮,以淹中原。此事敗露,他便知大勢不可挽迴,便承認了一切。”


    朱棣無奈地說道:“周王於絕境的不是朱有爋,而是他自己啊!明明是偷入開封府,竟還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如此之人,不可為大業。”


    丘福沒有說話,見朱棣疲累,便退了出去。


    徐儀華見朱棣麵帶悲戚,不由也有些難過,坐在床頭,說道:“皇上安排了這麽多人旁聽,周王又承認了罪行,這件事怕無法善終。”


    “善終?哪裏來的善?他隻有惡!”


    朱棣坐直身子,憤怒地說道:“大明百姓才多少,中原那麽多年才積累出的人氣與底子,都被他一把洪水淹沒了,致使中原尤其是鳳陽府之地倒退十年!至今都沒恢複過來,他已是必死之身!無可救藥!”


    徐儀華蹙眉道:“那燕王府這邊如何表態?”


    朱棣沉思稍許,才皺眉道:“皇上對開封府首犯任毅等人並沒有牽連家眷,可周王所犯之罪太大,能不能保住周王妃及其世子一幹人,很難說。”


    “父王,代王、瑉王叔在府外求見。”


    門外,朱高煦通報道。


    朱棣看著徐儀華,道:“讓煦兒告訴他們,我有傷在身不宜相見,讓他們迴去吧。對於周王之事,他們不應該來燕王府。”


    徐儀華也明白,現在安全局盯著整個京師,若是燕王與代王、瑉王交往過多,必會引起不必要麻煩,再說了,周王如何處置,自各自上書還好,若暗中撮在一起,商量著上書,這事情就變味了。


    晚間,慈寧宮。


    呂太後招待朱允炆、馬恩慧,抱著朱文奎,笑道:“我們一家人許久沒一起用晚膳了,今兒請你們過來,隻是有幾句話想說。”


    馬恩慧看了一眼不答話的朱允炆,便接過話茬,道:“太後囑托,臣妾會盡心去做。”


    呂太後給朱文奎夾了菜,喂給朱文奎吃,看著孩子吃得起勁,眉眼中帶著幾分笑意,道:“囑托什麽的就罷了,周王的事我都聽聞了,按理說此事我不應該說話,隻是希望皇上能謹記建文二字,少些風雨與血色。”


    朱允炆喝了一杯酒,看著呂太後,微微點頭,道:“母後放心,兒有分寸。”


    呂太後欣慰,道:“皇上是有為君主,當以國事為重,以蒼生為重,遇藩王之事,也不宜太過優柔,當斷時則斷。”


    朱允炆笑了。


    自己的母親是一個仁慈之人,信奉佛法,但麵對帝國的根本問題與皇位的威脅問題,還是有著明確的見地。


    她就差直接說“誰想奪你的皇後,該殺就殺”的話了。


    仁慈是辯證的。


    翌日一早,朱棣、朱桂、朱耿等人的奏折便遞了上來,幾人的觀點是一樣的,周王罪不可恕,願饒其家人。


    朱允炆下了決斷,親自擬旨,寫下了“王爺一人活,百姓十萬死”、“以血昭日月,化灰伏鬼魂”之言。


    梅殷於宗人府宣旨:


    周王,斬,焚身。


    消息一出,滿朝皆驚。


    藩王之死不比尋常官員,這說明朱允炆沒有徇私,縱是王爺,該殺的時候,也毫不手軟。


    刑部尚書暴昭拿捏著一份奏折,喚來了主事蕭順,冷著臉說道:“你這封奏折若是遞上去,恐會不得人心。皇上寬仁,沒有追究周王家眷,你又何必再上書,追問他們的罪過?”


    蕭順正氣凜然地說道:“大人,按大明律,謀反之罪當屠三族!”


    暴昭感覺牙齒有些疼,道:“三族你全家啊,難道你還想將所有藩王,包括皇上一起給……多少動動你的豬腦子!朝廷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你就不要再生事端!”


    蕭順不服,道:“最少也應廢掉朱有燉、朱有爋等人的郡王,而不應再讓其享受國祿!皇上存私,大人不言,我自當言之!”


    說完,蕭順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暴昭氣得直接將桌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這個混蛋,就是給自己添堵啊。


    周王已經死了,還是挫骨揚灰,這就是朱允炆最大的交代!


    現在燕王、代王、瑉王等人,都在暗中保護周王的家眷,現在誰要讓這些人去死的話,一定會被這些人視為敵人,日後但凡有點問題,都會被拿出來攻訐。


    頭疼的不止是暴昭,其他尚書也一樣,誰底下沒幾個“以天下為己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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