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風高浪急。


    十幾艘大小不一的船隻,隨波而動,船上的號子不斷響起。


    鄭和穩穩地站在船首,厲聲喊道:“給朱能、張玉發信號,絕不能放走這批倭匪!”


    身旁的旗手走到船舷處,三聲銅鑼之後,旗手揮舞著兩個黃色旗幟,然後交叉在一起,往下壓分,然後再次重複,直至不遠處的船上傳迴銅鑼聲,才停止了動作。


    朱能腳下的是一艘三百料福船,雖比不上鄭和的四百料戰座船,依舊是強橫戰艦,三百步外,便是日本倭匪的五艘船隻。


    不久之前,這群倭匪糾集了兩百餘人,進犯安東,結果被安東衛給趕下海去。還沒等他們商量好是先辦喪事,還是先換個位置打劫,鄭和的水師船隊來了。


    在丟下了兩艘船與三十餘具屍體之後,這些倭匪仗著船小靈活,逃了出去,途中幾次想要分散突圍,卻被鄭和、張玉、朱能的水師給逼得隻能一路向東而去。


    鄭和並不著急,這群倭匪殺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不見少,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出現了有組織的進攻,這讓鄭和很好奇,好奇是誰在背後控製這群倭匪。


    “前麵發現島嶼!”


    水軍喊道。


    鄭和連忙看去,沉聲道:“讓他們葬身大海!衝鋒!”


    張玉在左側率三艘戰艦,朱能在右側率三艘戰艦,鄭和居中,加速而去!


    倭匪見狀,瘋狂地喊叫著,揮舞著手中的倭刀,還有幾個倭匪,竟也拿出了火銃,對著鄭和的船便發射出去。


    鄭和身旁的盾牌手動都沒動,火銃的射程還不足以突破一百五十步,現在距離尚遠,就亂用火銃,隻能說明對方慌亂至極。


    鄭和舉起手來,投石機已然就緒,裝著石灰、淤泥、鐵蒺黎的瓦罐就放在投石機的彈袋中,八十餘軍士靠在船舷之後,抽出箭矢搭在弓上。


    “放!”


    鄭和見距離拉近到一百五十步左右,便猛地揮手。


    投石機嗡地一聲,一個個瓦罐從不同的船隻上飛出,一部分跌落在海中,一部分砸在了倭匪的船隻之上,石灰彌散,煙霧驟起,鐵蒺黎更是劃破了倭匪的臉與手,慘叫一片。


    “放!”


    鄭和厲聲喊道。


    軍士拉滿弓,以一定角度朝天射箭,箭矢飛出,然後墜落,覆蓋了一片小小海域。


    在弓箭發射之後,軍士從容不迫的站起來,二十軍士拿起長矛、鉤鐮槍、盾牌與刀劍,二十軍士手持火銃,還有二十軍士則拿著火攻箭與神機箭。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火銃手紛紛出擊,隨後便是火攻箭與神機箭,船上的倭匪早已被消滅的七七八八,還沒等接舷戰開始,福船便直接碾了過去。


    幾艘倭船被撞得破碎,成為了一片殘碎木板。


    這一招,名為衝角。


    在消滅了倭船之後,一艘艘小船開始從福船之上放下,軍士手持鉤鐮槍、盾牌、刀劍與火銃,沿著福船周圍,不斷搜尋倭匪。


    見到活的,補上一火銃,然後把腦袋砍掉,見到死的,也是一樣的程序。


    這也是血粼粼的經驗。


    一開始海戰時,倭匪還會裝死,待明軍靠近之後,便會反殺奪船。


    為了降低士兵的傷亡,鄭和下令:


    無論死活,一律當活的,再弄死一次,然後再討論腦袋的問題。


    “副總兵,前麵應該是車牛山島,是否登島?”


    一旁的副手李興問道。


    鄭和冷冷地看著遠處的島嶼,這裏,極有可能是一座倭匪的窩點,隻是不知道倭匪有多少人。


    張玉、朱能登上了鄭和的座船。


    張玉麵色嚴峻地問道:“副總兵,敵我不明,我軍作戰軍士不過八百,是否等待後援,再登島探尋?”


    鄭和也清楚,自己所率水師,分散在各地,周圍這幾艘船雖然是主力,但人手畢竟不足,而登島作戰,又非水師最擅之事,加上倭匪情況不明,冒然前進,必有損失。


    “朱將軍如何看?”


    鄭和凝重地問道。


    朱能沉吟了下,說道:“倭匪掠我子民,殺我百姓,罪行累累!無論倭匪有多少,我們都應該殺過去!憑著我們的軍士與火器,哪怕他們有兩千人,也不足為懼!”


    “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張玉更為謹慎,問道。


    朱能凝重地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冒險是必然的,但試想,若是我們的妻兒子女就在島上,就在倭匪手中,誰願意忍受?誰願意等待?多一刻登島,很可能會多活一個人!”


    鄭和看向島嶼,抬手,重重地拍打在船舷之上,厲聲說道:“登島,殺倭!”


    三月朔日,即初一。


    朱允炆在禮部與百官的強烈要求之下,釋奠先師孔子。


    身著皮弁服,朱允炆禦奉天殿,傳製遣官,獻官領命,擺好祭祀省牲,然後安排祭樂舞生,典儀唱“迎神”,典樂舉麾,《鹹和》之曲奏響:


    “大哉宣聖,道德尊崇。維持王化,斯民是宗。典祀有常,精純益隆。神其來格,於昭聖容。”


    《鹹和》之曲後,典儀唱“奠帛,行初獻禮”,典樂舉麾,之後便是《寧和》之曲:


    “自生民來,誰底其盛?惟王神明,度越前聖。粢帛具成,禮容斯稱。黍稷非馨,惟神之聽……”


    再後麵,還有《安和》、《景和》、《鹹和》、《鹹和》(均為《鹹和》,隻是內容不同,非筆誤)四曲……


    明代對於孔子的敬重程度,可以通過繁複冗雜的禮儀窺見一般,而這,也從某個層麵,展示著孔子及其學說的強大影響力。


    開帝王祭奠孔子先河的是漢高祖劉邦,但第一個向孔子行跪拜禮的,是後周太祖郭威,第二個帝王便是朱元璋。


    現在輪到朱允炆了。


    朱允炆對於孔子並沒有什麽強烈的好感,若不是“前世”朱允炆的功底,自己連《論語》都背不出來,談什麽對孔子的尊重,總不能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走遍天下吧?


    但對於孔子的貢獻,沒有人可以否認。


    正如不知誰寫在蜀道館舍壁上的那句話: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這是天下之師,跪拜就跪拜吧。


    朱允炆不介意跪拜孔子,以其對中華文化的貢獻而言,給他磕三千個頭也不為過。


    讓朱允炆頭疼的是,禮部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抵製國子監的革新,也在隱晦地提醒自己,孔子乃是天下之師,你想要動儒學的地位,是絕對不會實現的。


    國子監不革新,自己想要複合型人才,那就是癡人說夢。


    畢竟,國子監是大明最高學府,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學院,這都改不了,還指望改革地方縣學去?


    這群榆木頭疙瘩,不就是在四書五經之外,加點課外讀物,搞點課外實踐,至於如洪水猛獸,提防萬分嗎?


    文化是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


    知不知道孔夫子說過“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孟子也提倡“盡信書,不如無書”,怎麽到了你們這裏,怎麽就空剩下理論,沒有實踐了?


    不服氣,抵製是吧?


    朕有的是法子對付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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