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到山腳時,所有人都發現,林翠珠老人已經安靜地離開了,老支書沒有哭,甚至,連眼淚都沒流。


    哀莫大於心死,老人在年老臨終之時,等到了老支書姚震南,算是人生有了最好的慰藉。可被人囚禁六十二年,這又是多麽殘忍的一生啊!


    肖男知道,老支書現在如此平靜,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她不知道老人接下來會怎麽樣。可還沒等她想明白呢,一旁的尹劍峰早就坐不住了。一把將肖男拉了過去,問她到底怎麽迴事。


    肖男本想隱瞞一些事實,畢竟,這件事無論是對於老支書還是尹劍峰,都太過於殘酷,可架不住尹劍峰一陣威逼利誘,加各種旁敲側擊。


    一聽說自己的師娘被人囚禁了一生,尹劍峰看了肖男一眼。


    那一眼,肖男非常清楚,尹劍峰肯定想殺人。


    老支書平靜地讓尹劍峰幫忙叫人打好棺木,又將林翠珠老人安靜地放在地上,他就那麽傻傻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等待是讓人最煎熬的。


    ……


    肖男和耿衝,還有趕過來的小江魚兒、楊靈,一起送走了老人林翠珠,雖然,她一句話也沒有對肖男說,但肖男仿佛感覺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


    出殯的那一天,所有人聽了老人的故事,都哭了。唯有老支書一臉的平靜。平靜的不說一句話。


    肖男並沒有告訴尹劍峰那個人可能就是胡廣南,可她心裏也非常清楚,尹劍峰一定會去打聽,而且,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打聽,把那個人找出來。


    她不知道,尹劍峰會不會做傻事,但她知道,老支書肯定不會放過那個人。可他孤身一人,又那麽大年紀了。而且,他應該被人打了藥,又經過幾天的折騰,身子骨還受得了嗎?


    肖男有些擔心。可老人似乎不知疲倦。


    老人在老孤峰村已經沒有家了,尹劍峰執意要接他走。老支書沒說什麽。


    當聽說老支書的徒弟是師長,不少村裏人跑到老支書麵前晃悠,老支書理也沒理他們。


    分別之後,肖男終於迴到了警局,把情況大致向阮經同匯報了以後,她趕緊迴到宿舍休息。


    她還有幾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尤其,還要去看看勒局呢?他手裏握有318案的重要資料。


    老支書住進了尹劍峰準備的房子。


    爺倆兒了說了一會兒話,老支書便睡著了。


    尹劍峰默默將被子蓋在老人身上,又將空調打開。這才緩緩退出屋子。


    老人身上的傷隻是上了藥,包紮好了,他竟然不願意住院。


    尹劍峰看著屋外的太陽,很是耀眼,不知道,那個世界有沒有太陽。雷子能不能看見。記得,當年分開的時候,雷英曾經說過,如果找到師父,一定要記得通知他,可惜,師父找到了,可雷子已經不在了。


    他又想起了剛找到又去世的師娘林翠珠,兩位老人分別半個多世紀,重逢了,又分別了。


    他正思緒亂飛呢,龔少龍走了過來。


    “怎麽樣,查到了嗎?”


    “查到了,是a市上一任局長胡廣南。”


    尹劍峰點了點頭,師父找到了,他也沒什麽好孝敬老人家的,就替老人家去取一顆頭顱吧,讓老人晚年開開心心的,再無牽掛。


    “你幫我準備狙擊槍。”尹劍峰隨意說了一句,又不忘補了一句:“再準備一下車子,我去一趟省城。”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省裏。


    “師長?”龔少龍當然知道師長想幹什麽,可他畢竟是師長。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會亂來的,你要記住,在我沒有迴來以前,部隊裏任何人不能離開。”


    “是。”龔少龍點了點頭。師長是名真正的軍人,知法懂法,應該不會做傻事。


    可他也非常清楚,師長對老人家當年養育和救助的恩情一直念念沒忘,他是孤兒,是老支書把他從死人堆裏拉出來的。老支書既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養父。


    尹劍峰知道,有件事,老支書一定會去做。所以,他要趕在他前麵,把事情幫他做了。


    父母恩,永不忘;父母仇,一定報。


    所以,師娘一生的屈辱,他尹劍峰要用手中的槍來洗涮。


    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以後,尹劍峰帶著東西開上車,去往省城。又在省城停留了一個多小時,跟女兒聊了會天,跟妻子說了一會話,又叮囑他,老人在a市,過段時間,把他接迴省城。妻子乖巧地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覺察出來他的異樣。


    曾有首長說,尹劍峰太容易感情用事,不夠理性,所以,不適合統領千軍萬馬。可架不住,他戰功顯赫,而且,為人又耿直不阿,同時,禦下有方。有人說,他的血性遲早有一天會害了他。可他一直告訴手下的兵,現在是和平年代,但要記住,做人不能丟了血性,當兵更不能丟了血性。


    他知法,也懂法,更是一位統率數萬人的將領,但他更是老人的徒弟,老人的兒子。


    肖男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麽快。


    就在她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促地電話鈴聲吵醒。


    “頭兒,我看見尹師長出去了,而且,好像還帶了槍。”


    原來,為怕出現意外,肖男派了人從外圍監視尹劍峰。她知道,無論是老支書還是尹劍峰,絕不會放過胡廣南,她本來以為尹劍峰貴為一師之長,應該不會那麽衝動,可她沒想到……


    但尹劍峰到底是不是去打胡廣南的呢?


    而且,據她所知,胡廣南肯定沒那麽容易對付,那家夥狡猾的讓人心驚。要不然,也不會隱藏到現在才被發現。


    就在肖男翻身衝出宿舍,在尹劍峰為老人準備的那間屋子,老支書緩緩睜開眼睛,掀下被子,起身,又拿起了那把帶著血跡的柴刀。火銃被放在軍營了,普通民宅不讓帶。


    老人看了看牆上的鍾,又從兜裏拿出尹劍峰給他的零花錢,貼身藏好,走出了屋子。


    血債從來血來償,誰的命不是命,誰的人生不是人生,沒有人的人生能被他人活活囚禁一輩子。沒有人,有權利把一個人關一輩子!沒有人殺了人一家以後,還能逍遙這麽多年!


    老人緩緩打開門,緊了緊腰間的帶子,按了按那把跟了自己許多年的柴刀,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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