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的地點在距離燕京不遠的燕山行宮, 蓁蓁本想在宮中等著楚淩淵迴來,結果楚淩淵出發去秋獵的前一日,承恩侯府傳來消息說柳氏染了風寒病倒了, 蓁蓁在宮裏待不住, 便想著先迴去照顧柳氏。


    送她出宮之前, 楚淩淵給了她一塊玉牌,囑咐她小心收好:“憑此物可自由進出皇宮, 往後便不需再借助皇姐的力量扮作宮女混進宮。”


    蓁蓁垂眸羞澀道:“我知道你一定暗中取笑我, 下次我便不來了, 反正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楚淩淵將她擁進懷裏, 撫摸著她的頭發, 認真說道:“不可,朕便是綁也要將你綁進宮裏, 永遠不放。”


    不過是兩三日的分別,蓁蓁竟覺得時間很是漫長,她坐上步輦,對楚淩淵輕輕擺手:“哥哥, 等我娘身子好了,我就迴來。”


    她望著站在宮殿長階上的頎長身影,每每離開時迴頭,總能看見帝王孤獨等待的身影。她一時覺得很幸運, 幸運的是自己一直是被他等待的那個人。一時又覺得心疼,因為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偶爾她也想與他換換, 全心全意地等著他……


    聖駕離開燕京去往燕山行宮的當日,太皇太後久病的身體有了一絲好轉,她也很快從懷總管口中得知了前些日子鳳禧宮裏發生的事。


    “糊塗,常嬤嬤。你去一趟鳳禧宮叫太後過來見哀家。”太皇太後虛弱地捶了一下床,便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不多時,章太後忐忑地走進來,她年輕時最怕這個姑母,後來進宮她們做了婆媳,她行事更不敢放鬆,可就是這樣,姑母還是經常罵她,覺得她蠢得不可救藥。


    章太後壓下恐懼行禮道:“母後身子可好些了?不知您叫我來可是有事?”


    太皇太後突然睜開眼,那雙眼睛銳利幽深,透著一股睿智老練,她盯著太後,聲音雖弱,身上卻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強勢,“你有何事瞞著我?”


    章太後把這些日子的大事小事想了個遍,最有可能的就是鳳禧宮舉辦賞花宴生出的事端了,她硬著頭皮說道:“是宏兒不懂事,與陛下起了些小摩擦。”


    太皇太後冷冷看著她,質問道:“隻是小摩擦?他敢覬覦天子的女人,是不是嫌章氏太過安穩,想要把全族人的命搭進去?”


    章太後道:“母後,何至於此,不過是一個女子,陛下當時並未介意,隻是罰了宮人。再說咱們章氏那麽厚的根基,陛下再是容不下也得掂量掂量,他當初能登基,也有您的助力在呢。”


    太皇太後急促喘息,激動道:“我怕的便是你們都這般想,章氏根基再厚那也是臣,身為臣子覬覦君王的女人,你竟然還一副不當迴事的樣子。他楚淩淵不是個簡單的能操縱在手中的兒皇帝,我告訴過你多少次,想保章氏幾十年的榮華就要多隱忍,可你做了什麽?”


    太皇太後雖然病體纏身,但真的動了火氣時,章太後還是怕的,她委屈地說:“可是姑母,若不這般難道要宏兒丟了性命嗎?”


    太皇太後搖了搖頭,連看她一眼都嫌費神,閉目說道:“他若殺了章宏反倒是最好的結果,這般沉得住氣,隻怕……”


    太皇太後猛地咳了一聲,問道:“章宏呢?把他帶來。”


    章太後愣了愣:“姑母,陛下要去秋獵,宏兒隨行去燕山行宮了。”


    “什麽?”太皇太後震驚,眸中閃過濃濃的恐慌,正要說什麽卻是一頭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懷福和常嬤嬤連忙過來,又是掐人中又是宣太醫,總算又讓太皇太後有了一絲活氣。此刻曾經手握北周大半權柄,曆經三代帝王的女人,眼眸中的野心狼性俱都消失。


    她眼含渾濁的淚,掙紮著握住章太後的手,耗盡力氣一般叮囑道:“等陛下秋獵迴來,無論發生何事,你都要做到,將章宏交給陛下,任由他處置。”


    章太後難以置信,半響沒有迴話,太皇太後狠狠抓著她的手,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肉裏:“你記住了嗎?”


    章太後身形一顫,垂下雙眸,壓低聲音道:“記住了,姑母。”


    說完這句話,太皇太後再次暈迷過去,太醫診治後搖了搖頭,隻開了一道溫養的方子為太皇太後吊著命,嚴冬將至,以太皇太後如今的身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


    聖駕到達燕山行宮,軍士在山腳下紮營,楚淩淵的營帳被圍在最中間,謹防有人行刺。但許是天氣過於幹燥,邊緣的營帳竟然起了火,連累周圍的營帳紛紛燒起來,軍士們忙於救火,又要分出兵力保護天子,忙得不可開交。


    正是緊急的時候,楚淩淵散去了營帳周圍的軍士讓他們都去救火,大帳外隻剩下零星幾個護衛。變故陡生,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刺客悄然潛進軍營,向著帝王的大帳圍攻過去。


    刀兵相見,血光紛紛,僅有的幾個護衛吃力地保護天子,等救火的軍士迴援時,營帳已經滿是鮮血。


    “陛下遇刺了,傷得很重,隨行的軍醫呢?”陳何滿手的血跑出來大唿小叫。


    黑衣刺客見已經得手,立刻沿原路撤退,軍士再要追擊已經晚了。


    距離紮營處不遠的密林裏,章宏借著出來散心的由頭躲到這裏,等待與暮閣的殺手接頭。


    樹葉的沙沙聲由遠及近,章宏見到黑衣人到來,眼前一亮:“怎麽樣?得手了嗎?”


    黑衣人壓低聲音:“稟小侯爺,得手了,天子受了重傷,即便不死也是殘廢。”


    章宏微微有些失望,但這樣的結果也夠好了,隻要讓楚淩淵變成一個病秧子,他又會是一個被章氏捏在手裏的皇帝了。


    “這是酬勞,拿著。”章宏丟過去一個布包。


    黑衣人打開一看,是一摞千兩銀票,足有上百張,她滿意道:“小侯爺果然出手不凡。”


    章宏聽他聲音與來時不同,問了一句:“你的嗓子怎麽了?”


    黑衣人唿吸微滯:“無妨,煙熏的。”


    章宏沒有多想,歡歡喜喜迴了營地,黑衣人在林間縱躍疾走,最後與一個同樣衣著的高大男子碰頭,那人扯掉麵巾,問道:“怎麽如此慢?”


    “夠快了,十萬兩白銀呢,章氏父子在幽州撈得不少啊。”黑衣人揭開麵巾,露出一張冷漠的臉,正是影七。


    “小八,陛下無事吧?”


    影八別扭道:“無事,別那麽叫我。”


    “不就是個稱唿,小氣。”影七追上他,兩人一前一後朝營地的方向走去。


    柳氏的風寒全因換季而起,蓁蓁迴去那日,她已經好了,見女兒腳扭傷了,忍不住念叨她粗心大意。


    兩日後,葉錦程正好休沐,他對於女兒迴家這件事還是很高興的,傍晚的時候喝上一壺小酒,拉著蓁蓁說話:“閨女,你迴來真好,你娘整日想你,皇宮有什麽好的,咱不去了啊。”


    “可我答應陛……答應長公主要進宮陪她的。”蓁蓁一時情急險些把真話說出口。


    葉錦程不舍:“那就多待幾日,不著急去。”


    蓁蓁為難:“最多明日就得迴去。”她想起楚淩淵說過,兩日即歸,算算他走的時間,那差不多就是明日了。


    葉錦程不滿,正要發牢騷,便聽一道急慌慌的腳步聲,月竹臉色蒼白道:“姑娘,不好了,聖駕提前迴宮,說是陛下遇刺了。”


    蓁蓁怔然片刻,連忙起身跑出門外,迴到自己的房裏找到楚淩淵送給她的玉牌,頭也不迴的走進唿嘯的寒風中。


    葉錦程和柳氏追出來,“這孩子,你要去哪啊,天這麽黑,宮門早就下鑰了。”


    蓁蓁強自鎮定,聲音中仍有一絲顫抖:“無妨,我有法子,爹娘先迴去吧,別擔心我。”


    月竹飛快地跑來將厚披風披在蓁蓁身上,“姑娘,我陪你。”


    葉錦程和柳氏憂心地送走閨女,柳氏不安道:“陛下不會有事吧。”


    葉錦程搖頭:“女大不中留,還是擔心擔心你閨女吧。”


    蓁蓁手中有禦賜的玉牌,沒費什麽功夫就進了宮,到了朝露殿,陳何在寢殿門口守著,見到她來,眼神有一瞬的閃爍:“縣主,您怎麽來了?”


    蓁蓁忍了一路的眼淚湧出來,打濕了蒼白的臉龐,哽咽道:“他傷得重嗎?”


    陳何咽了咽口水,不知該如何迴答,隻能說:“您還是自己進去瞧瞧吧。”


    蓁蓁見他如此神情,更是認為楚淩淵身受重傷,她捂住嘴強忍著不發出哭聲,站在原地半響,才做足了心理準備推門進去。


    殿內點著濃鬱的熏香,像是要遮掩住多餘的氣味,蓁蓁嘴裏泄露出壓抑不住的啜泣,腳下輕飄飄的走到床邊,楚淩淵仰躺著,眉心微蹙,像是睡著了。


    蓁蓁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他才會醒過來。她一身的寒氣,怕涼到他,便迅速解開披風扔到一邊,又搓了搓自己的一雙小手。


    “哥哥,你睡著了嗎?”蓁蓁坐在床邊,輕輕撫摸楚淩淵的臉,“他們說你受傷了,傷在哪裏?是不是很疼啊,所以你才不願意醒,我知道你已經很辛苦了,為了報仇,為了娶我。我不要當皇後了,我就要你好好的站在我麵前,你武功那麽好,是誰傷了你?隻要我活著,一定將他找出來,千刀萬剮。”


    少女神情哀痛,眼中卻有一絲狠意,她本該是柔和純善的性子,竟然願意為了他,造下殺孽,沾染鮮血。


    楚淩淵胸腔震顫,低笑出聲,在少女一臉懵然時張開手臂抱緊她,低沉道:“那怎麽行?我的蓁蓁一定要做皇後,朕要你的手幹幹淨淨,不沾一片汙濁。”


    那些血腥和黑暗都有他擋著,他願意為了她永墜深淵,化為殺神,也願意為了她留人性,存仁心。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月底完結,最近我有時間會加更噠,愛你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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