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依蘭滿眼希冀的看著麵前的男子, 帝王一身冷漠肅殺,漆黑的眼底情緒難辨,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激動道:“陛下, 我說的都是真的, 您殺了我會後悔的。”


    楚淩淵嘴角翹起,笑意未達眼底, 幽幽問道:“是嗎?”


    賀依蘭緊張地咽下口水, 目光不敢直視帝王那雙深沉莫測的眼眸, 眼神亂飄說道:“是, 是, 我有秘密,陛下想聽嗎?”


    暗牢裏冰冷潮濕, 陰暗滲人,賀依蘭等到心中絕望,麵前的人才終於有了一絲動作,隻見楚淩淵抬了抬手, 沉聲道:“退下。”


    影八應聲退出牢房,順手帶走了一臉欲言又止的影七,通道盡頭的門關上,最後一點光源也消失, 四周漆黑一片,賀依蘭抱緊鐵門,隻覺得周圍有無數惡鬼窺伺, 暗藏無盡兇險,她拿不準帝王的心思,一時不敢開口。


    楚淩淵麵露不耐,輕嗤一聲:“說吧,朕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賀依蘭聞言身體抖了一下,她知道這時候若想保命,隻有說出對帝王有用的消息,至於那些玄而又玄的命運之說,便是費盡口舌,楚淩淵也不會相信。


    賀依蘭剛剛重生時,怕時日一久自己會忘記上一世楚淩淵登基後清算的細節,便將那些人名和所犯之事寫在紙上,寫完之後又常常拿出來翻看,如今已是記得滾瓜爛熟。她深吸一口氣,將其中一大部分背出來給帝王聽,剩下的部分,她留了個心眼,準備拿來換自己的命。


    楚淩淵記憶驚人,且賀依蘭婢女的供狀他下午才看過,此時將兩人的供詞一對,便知賀依蘭藏起了一部分,但這顯然並不重要,隻要暗影將翠巒的供詞查明,賀依蘭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楚淩淵臉上平靜、冷漠。賀依蘭發現自己的話從頭到尾都無法牽動他一絲情緒,才真的開始慌了。


    “陛下,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發下毒誓,陛下若不信,可以派人查證。”


    楚淩淵冷覷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冰涼的笑,轉身離去。賀依蘭不知哪裏惹怒他,慌忙開口道:“陛下,我還沒說完,陛下等等。”


    她一口氣將章氏其餘的把柄全說出來,可惜依舊留不住帝王的腳步,眼看楚淩淵快要走到那條通道的盡頭。那道冷酷決然的背影告訴她,隻要帝王打開那道門,她就真的要困死在這裏。


    “我知道葉蓁蓁的秘密!”賀依蘭不顧一切的大吼出聲,而後忐忑地盯著前方,果然,楚淩淵腳步一頓,沒有再往前走。


    費盡心思將帝王留下,賀依蘭卻無從開口,她不知道葉蓁蓁是否也像她一樣活了兩輩子。那日對葉靜怡說的話隻是她的猜測,隻是她能糊弄葉靜怡,卻無法糊弄麵前這個以殘暴著稱的北周天子。


    楚淩淵轉過身,冷冽的鳳眸向她看來,他雖沒有向前一步,無形的威壓卻迎麵而來。


    賀依蘭畏懼地低頭,此時後悔也晚了,她隻能忍住懼怕說道:“我在夢裏所見的葉蓁蓁與陛下所見不同,她身份卑微,從小軟弱可欺,他們一家苛待過陛下,在陛下禦極之後,便遭受流放貶黜,葉蓁蓁愛慕沈皓安,沈皓安卻娶了別的女子,她心灰意冷也嫁了人,後來不久就死了。”


    死了?楚淩淵如同被分成兩半,一半理智,一半偏執,他知道賀依蘭的話不能全信,但聽到這個“死”字,仍舊免不了心尖一顫。


    他忍受不了愛若珍寶,不舍得傷之分毫的女子,也曾像他一般苦於求而不得,而那個人並不是他。


    楚淩淵喉中腥甜,竭力克製,才壓下那股血氣和暴虐,方才那一瞬間,他竟然生出了要將一切都毀掉的陰暗心思,他看向賀依蘭,眉目陰沉,殺意湧現。


    賀依蘭許是察覺到了帝王的殺意,後背驟然一涼,說道:“陛下,你難道就不曾懷疑?葉蓁蓁對你的態度為何突然改變,她在騙你,她隻是畏懼你的權勢和身份,她真正喜歡的是沈皓安。哪怕今生不能與沈皓安在一起,她心裏也會永遠有那個人,她一直在利用陛下。”


    楚淩淵隱在陰影下的臉看不分明,賀依蘭齒關輕顫,手指不安地抓向地麵,隻覺得滿手冰冷,就在這時,她聽見一聲帶著諷意的輕笑。


    楚淩淵薄唇勾起,眼眸赤紅,藏在背後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繃起一條條青筋,周身內力運轉不息。他轉身,每走一步,四肢百骸便像是被碾碎又重新拚湊一樣疼。


    賀依蘭眼看帝王走到門口,拉開那扇門,周身纏繞不散的冷酷殺意讓她忘了開口,這時才像忽然驚醒一般叫住他:“陛下……”


    楚淩淵唿出一口血氣,不曾轉身,隻是側目看向一旁漆黑的石壁,眼神中憑空多了一絲狠絕。


    “騙又如何?朕要的便是她有所圖。”


    帝王的一句話讓賀依蘭聽了震驚不已,她一瞬間明白自己錯在哪裏,是她低估了楚淩淵對葉蓁蓁的情。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那是一種永無休止,絕不退讓的糾纏。


    堂堂北周天子,愛一個人,竟也卑微如此,甚至不惜傾盡一切留住一個女子。


    賀依蘭瘋癲地笑起來,從聽見這句話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即使到如今,她仍覺得是自己晚了一步,若是能趕在葉蓁蓁之前重生,那麽帝王這一腔深情都會屬於她,所幸她還給葉蓁蓁留下了一個不死不休的敵人,並且在楚淩淵心裏紮下了一根刺。


    這根刺初時不覺得痛,但隨著年深日久,必然會紮的越來越深,最後傷人傷己。


    賀依蘭瘋笑一陣,怨毒道:“你永遠也得不到她……”


    楚淩淵走出暗牢,將賀依蘭的聲音隔絕在門後,影七和影八上前,看見他唇上不正常的殷紅,陡然一驚:“陛下……”


    楚淩淵抬手抹去唇上的血,望著天際落下的雨,聲音幽冷道:“封死這道門,不必再審。”


    影八不解其意,雖然有翠巒的證詞,但是暗影尚未查清,怎麽陛下這時候就要處置賀依蘭?


    影七隱隱猜到了一些讓楚淩淵反常的因由,悄悄推了他一下,影八這才迴神道:“屬下遵命。”


    雨勢一時無法停息,楚淩淵站了片刻,不欲久留,便讓暗影牽馬過來,而後策馬衝入雨幕之中。影七騎上馬急忙去追,追到半路本來已經要失去楚淩淵的蹤跡,卻見他勒馬停在一座府邸門前。


    影七靠近後,一看那門匾上寫著承恩侯府,心裏頓時突突直跳,也不知賀依蘭說了什麽,楚淩淵確實一反常態,甚至牽動了許久不發的內傷。


    “陛下,要去叫門嗎?”影七知道楚淩淵的行蹤應該保密,但她權衡之後依舊這般提了一句,隻因為葉蓁蓁身上有一種難得的柔和,是唯一能夠安撫帝王的人。


    楚淩淵看了麵前緊閉的大門許久,握緊韁繩的手微微發顫,冰涼的雨滴落在他臉上,又順著臉龐脖頸沒入衣襟,卻沒能澆熄他心中烈烈燒灼的火。


    “不了。”他聽見自己完全不遵從內心的迴答,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想衝進去掐住少女的脖子質問她心中是否有他?另一個隻想跪在她麵前,求她看他一眼,求她永不離開。


    楚淩淵苦笑一聲,閉上眼睛,腦中不停拉扯的兩個念頭頓時分崩離析,在他不能完全控製自己之前,無法再見蓁蓁,否則……


    會嚇到她。


    這樣的念頭最終占據上風,楚淩淵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迅速策馬離開,影七搖頭,歎了聲氣又追上去。


    一場連綿多日不停的秋雨過後,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和親換嫁之事終於有了結果。定國侯世子的案子轉到大理寺,因為涉案的人證已死,又遲遲找不到賀依蘭的蹤影,此案無法定罪,最後隻能免去賀嘯峰邊軍副都統的官職,由朝臣商議後再向天子舉薦一人擔任此職。


    至於被禦史台參奏的章廷茂和刑部尚書,則被天子輕判,每人罰俸一年。這個結果招致禦史台的不滿,竟有禦史當朝諫言,說天子處事偏頗,長此以往,恐怕朝臣爭相效仿,不法之事頻出。


    針對此事的奏本都被楚淩淵壓了下去,又罷了兩個禦史的官,禦史台那些人總算安靜下來,不過他們背地裏是否記恨章氏可就不得而知了。


    太皇太後對楚淩淵的處置算是滿意,禮尚往來,她便沒有插手邊軍副都統的人選。最後由朝臣舉薦了一人,雖然沒有出自章氏,但也算有些姻親關係,太皇太後放下心,卻因天氣轉涼又病了一場。


    燕京安穩了一段日子,很快便到中秋,蓁蓁早與葉靜香約定好,陪她去雲外樓觀看詩會。


    中秋這一日,蓁蓁換上一身芙蓉色撒花煙羅裙,便出了門,來到三房的鬆溪院,叫上葉芊芊一起去赴葉靜香的約。


    兩人坐上馬車一路來到雲外樓,還未下車就聽見外麵喧鬧不已,想來今日來看詩會的人不會少。


    “蓁蓁,快下車。”葉靜香剛下馬車就看見承恩侯府的車,便走過來撩起簾子喊她們下車。


    幾人下車走進雲外樓,葉靜香笑道:“我早定好雅間了,位置極佳。”


    蓁蓁看她的丫鬟手裏還捧著籃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葉靜香神秘一笑:“是花瓣,待會兒若是齊公子贏了,我就把花瓣撒下去。”


    蓁蓁想起那副場麵,嘴角微微一抽,心說齊公子被你提一句都要臉紅半日,今日還不知會不會羞的鑽進地縫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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