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忠勇伯家不平靜,皇宮裏頭也偶有爭吵,然而,最不平靜的,還是王大將軍家。


    迴到家中的關靜,沉著臉,讓十斤先抱著大姐兒迴去,自己則跟著關慕青一路到了他住的院子。


    關慕青還以為姐姐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要跟他交代,便也沒有多生疑心。


    不料到得書房,關靜稟退了關慕青院子裏的兩個小廝,讓他們就在院門口守著,誰來都不準進院子。


    然後反手把關慕青的房門給關上,再去花瓶裏找了個雞毛撣子,往關慕青的桌案上一敲,一手扶著腰,一手捏著雞毛撣子直往關慕青鼻子上戳,“你是昏了頭了?!啊?!春丫都還沒及笄,你就這麽的急不可耐了?!”


    關慕青被自家姐姐說的都迷瞪了,他皺眉問:“什麽意思?我急什麽了?”


    麵對自家弟弟,已婚,且已經懷了二胎的關靜便直接問,“你是不是欺負春丫了?!“


    關慕青此時已經聽懂了姐姐的意思,他隻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忙低聲嗬斥道:”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是瘋了會對春丫這般無禮?!“


    “春丫都yue了,還yue了兩次,你當我沒看到?“關靜就覺得自己挺有道理,既然闖禍了,那肯定得負責,弟弟怎麽還能不認呢?她想著想著就用雞毛撣子給關慕青來了一下。


    關慕青是又氣又急,又不敢大聲嗬斥姐姐,隻能深吸兩口氣,然後才跟關靜解釋道:“姐姐,你去問問十斤,他跟那個神兵營的龐雲兩個,一個月打了多少魚?這水道裏的魚他們都恨不得打滅絕了。別說春丫,連神兵營的人,還有我和鐵頭他們,都快吃吐了!!春丫看到魚就想吐,很正常啊!!”


    “那你跟鐵頭怎麽沒吐?”關靜也是很認死理的。


    “我沒吐,那是因為,蘭姨給的湯,哪怕是餿了壞了的,我也不能吐!鐵頭為什麽不吐,我明天帶了鐵頭來,我讓他跟你說。


    姐姐,我知道你懷了孩子,心情起伏比較大,容易多想。但是我可以指天發誓,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傷害春丫一分一毫,哪怕要等她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會等的!


    當年爹娘大哥皆被韃子殘殺,姐姐又身負重傷,我隻當我此生再無可能會發自內心的覺得高興了。可機緣巧合之下,張大夫給姐姐瞧病,春丫還時時來家裏開解你,有時候為了讓姐姐高興些,也不惜拉下臉麵,裝瘋賣傻。這樣的姑娘,我怎麽可能會去傷害她?


    後來又有叛王侵兵變,時逢大旱,徐家雖與我們沒有半分血緣,卻還時時把我們帶在身邊照應,就怕咱們姐弟倆落了單。春丫更是怕姐夫不在,姐姐腿腳不便,哪怕再累,也會來陪姐姐說笑聊天。


    春丫並不是像咱們眼睛能瞧見般的那樣沒心沒肺,日日歡天喜地。她其實對家中眾人皆用心良苦,可她偏偏卻又常做出一副壞人樣,好似都在給她幹活,其實她給每個人,都想好了出路,這樣好的一個人,我怎麽可能欺負她?!


    我愛慕她,是因為她的良善果敢,聰明正直。麵對她,我隻覺得自己怎麽做,都無法表達出自己對她的珍惜,我又怎麽敢對她不好?


    所以姐姐,你且放心,我是真心實意想要護她的。沒有成親前,我絕對不會做出你說的那種事,我若有半分虛言,願受天譴!”


    關慕青說完,室內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而此時正站在門外的春丫,隻愣愣的抱著飯缸子,心中升騰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動。


    她是挺喜歡關慕青的。


    人長的高大挺拔,樣貌也好,讀書也好,家世雖然淒苦些,但也算得上滿門忠烈,最重要的是,對她也很好,關慕青對於她來說,真是一個不錯的成親對象。


    可喜歡,是一種選擇,而愛,卻是一種無法選擇。


    春丫一直不太明白,關慕青為什麽會喜歡自己。不過這會兒,隔著門聽了關慕青的這番話,春丫卻覺得,關慕青原來的確是懂她的。


    那種自己的心事,被說中的感覺,讓春丫突然生出了怦然心動的感覺。那頭在她心中沉睡了三十年的,高齡老鹿,忽而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她那顆年輕,卻又飽經兩載人世的心髒上亂撞。


    也許,她覺得,她是可以愛上他的。


    室內的對話再次響起,是關靜的聲音,她隻愣愣的迴答了兩個字,“好吧。”


    說實話,她也被關慕青的一番話,說懵了。她知道弟弟向來是不怎麽喜歡表達情感的人,雖然現在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但是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為什麽會喜歡春丫這個獨特的女孩兒。


    關靜隻當是年齡家世,各方麵都還算合適,兩人又一起長大,勉強算是青梅竹馬,所以關慕青才對春丫上的心。


    可沒想到,弟弟原來是深陷其中,早已不可自拔。


    她這迴誤會了兩人,的確是她的不對,既然弟弟說清了,她除了選擇相信,的確也沒什麽別的話好說了。


    春丫此時已經抱著飯缸,準備出關慕青的院子了。


    來的時候,她聽說關靜去了關慕青那兒,便直接找了過來,因為關靜吩咐了門口小廝,不能讓別人進來,所以秋分便留在了院門外,小廝放了春丫進去,因為按照他們對青少爺的理解,春丫小姐應該不能算別人。


    此時小廝見春丫依舊抱著個缽頭出來了,便小聲問:“春丫小姐,夫人沒找著嗎?”


    不會吧,他們雖然聽不清夫人和青少爺在說什麽,但是明顯裏頭有吵嚷聲啊,而且青少爺好像還發了挺大的脾氣。


    春丫現在隻覺臉燙,手燙,身體燙,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她醒轉了神,跟門口小廝說道:“你們別說我進去了,就說把我攔住了,對了這個是十斤的飯缸子,記得給她。”


    小廝哪裏肯應,知道春丫小姐來了不放進去,青少爺不得罵人嗎?!


    直到春丫跟秋分說:“給錢。”然後自己往前頭飄去了。


    秋分不知道小姐聽到了什麽,但是應該是了不得的事兒,不然小姐怎麽會是那麽木愣愣的神色?


    於是她一咬牙一跺腳,一人塞了五兩小銀錠子。


    倆小廝覺得,青少爺雖然會罵人,但是又不打人,便點頭應了,說隻當春丫小姐到了院門口就迴去了。


    春丫就這般飄上了馬車,又飄迴了家,正在前廳等春丫的徐達問她:“怎麽樣?你王大哥迴來了嗎?”


    “不知道。”春丫說完,便繼續往自己的臥房去了。


    嗯?!


    不知道是啥意思?!


    徐達看向秋分,秋分忙道:“王將軍沒迴家,小姐的確什麽都不知道。”


    “她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徐達看著女兒搖搖晃晃的背影,問秋分。


    秋分瘋狂的開動她的小腦筋,然後迴道:“爵,爵爺看錯了吧,燭火裏臉色是會有點兒紅,小姐才到家,肯定也累了,爵爺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便趕忙跑上去,挽住了春丫。


    整個晚上,春丫都在思考著人生與愛情。


    直到躺到床上,她依舊能感受得到剛才聽關慕青說那番話時,自己心跳的感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是個鬼怪,在敲她的門,搞的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而今晚,睡不著的人,卻不止春丫一個。


    關慕青,躺在床上,也在迴想著,自己到底是從哪個時刻愛上春丫的。


    是看到她進不了王家門,受了委屈的時候?


    或者是搞出紡織機,幹翻譚家的時候?


    又或者是在與她相處的每一刻?


    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他隻知道以後的每一個,都會像此刻一般就行了。


    另一個睡不著的,倒是心情沒這麽複雜。


    皇帝,躺在龍榻上,突然想到一個事兒,便不由彎了彎嘴角。


    徐達家那能折騰的丫頭,總算是迴來了,離龍鳳樓開張的日子,看來也不遠了!


    他要喬裝成什麽樣,出宮去蹭吃蹭喝呢?!


    龍鳳樓的看家菜,到底是甜的呢?還是鹹的呢?!那搞風搞雨的丫頭,這迴又會帶來什麽樣的新菜式呢?!


    嘖,好煩,皇帝轉了一個身,越想越餓了是怎麽迴事!!


    --


    作者有話說:


    久等啦!三更呀!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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