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裴千戶趕了一路的春丫,又經曆了這跌宕起伏的一日,一躺上王尋給他們找來的那並不柔軟的床,春丫便感覺整個人陷進了床裏,還沒來得及迴答秋分的那句小姐要不要洗洗,人已經昏睡過去了。


    春丫這一睡,竟是光怪陸離的夢。


    一會兒夢到扛著火箭筒跟她爹並肩作戰了,一會兒又夢到航空母艦在天上飛,轉了個場景,又是自己第一次坐高鐵商務艙,急著要上廁所,問乘務員廁所在哪兒,乘務員就說小姐請跟我來,然後春丫就見到了一個豪華的,有著淡淡柏木香味和智能馬桶的廁所出現在她的眼前。


    就在春丫就要坐上馬桶,釋放天性之際,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夢。


    她趕緊喊醒了自己:你醒醒!!做夢上廁所,就是要尿床!!趕緊的給我起來!!


    熟睡中的春丫,突然睜開了眼睛,惹的一旁正在端詳女兒那豪放睡姿的徐達往後退了兩步,“你這醒起來,怎麽這麽突然?嚇我一跳。”


    “您是鼠膽小英雄啊?”春丫說著話,就掀開了被子,準備衝出營帳,可突然發現站在自己床邊的是徐達,趕忙又扭著腿轉迴身問:“爹!您怎麽來了?!”


    “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腿,走兩步,不是很正常?”徐達略抬了抬被張蘭綁了塊木板的手,說道:“我今天醒過來就覺沒那麽暈乎了,你娘給我換了藥,我就出來溜達溜達。你娘說了,老躺著也不好,我就看看你這睡了一上午了,怎麽還沒醒。沒想到你前一秒還在打唿,後一秒就醒了。”


    看著徐達氣色不錯,嘴皮子也溜了,春丫便也放心了,讓徐達坐會兒,自己去去就迴,然後拉著外頭正在晾曬布條子的秋分,趕忙往草叢裏頭鑽。


    可鑽到一半,春丫又折迴了,滿世界的找鏟子,好不容易找到把鏟子,還正好遇到來找她的關慕青。


    “你這麽匆匆忙忙的.......”關慕青話還沒說完,春丫便朝他喊:“別問!!進帳篷裏頭等我,我爹也在呢!!去吧去吧!!”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往前頭奔去了。


    等春丫解決好大事,這才慢悠悠的走了迴去。


    路上秋分告訴她,王宗源和王尋大師傅他們已經帶了大部隊出去了,說是這兩日有緊急的軍務,前頭過幾天可能又要開戰了,她依稀聽到王將軍讓他們先迴肅州衛給徐達養傷。


    春丫點著頭進了自己的帳篷,就見關慕青和徐達兩人相談甚歡,徐達還在那裏說:“哈哈哈哈哈,關啊,你勇救達叔這手的事兒,達叔也不知道迴報你啥,要不然這樣,我讓春丫代替我,給你行個大禮吧?”


    關慕青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見春丫出現在了帳篷裏,徐達便嗬嗬笑著說道:“嗬嗬嗬嗬,春丫,來咱給關磕個頭吧。”


    .........


    “爹,你咋想的啊?!”春丫忍不住發問。


    徐達把春丫拉到一邊,湊在春丫耳朵上她說,”給錢多不合適啊,再說,就救了我一條胳膊,我也不能讓你以身相許啊,磕個頭意思意思得了。“


    春丫一臉呆滯的看著徐達,心想,爹......這事兒您有所不知,可她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跟徐達說,為啥啊?為啥這事兒,他爹居然都沒看出來,揚州那滿院子的鴿子屎,難道也沒讓她爹看出什麽端倪嗎?!


    爺倆的心事,那是南轅北轍,關慕青也是想象不出春丫這會兒要真給他磕頭,他要怎麽辦,對磕?!那不就成那啥了嘛!!現在也不是時候啊!


    他趕忙站起身,說道:“別別別,可千萬不能磕頭。”


    “我又不聽我爹的,大哥!行了,既然爹你醒了,咱們就都走吧。秋分不是說王大哥讓咱們迴肅州衛嗎?趕緊的,別耽誤人家幹正事兒。”春丫主要是想著,他們大軍要幹正事兒,他們這會兒幫不上啥,起碼別搗亂吧?


    說著話,春丫就去收拾散在床邊的花樣,準備打包進行李裏頭,帶去肅州衛繡帕子去。她爹也忒搞笑,還磕頭,她這手工活還抵不上幾個頭?!


    “哦,對,你娘說咱們過些日子再走,源兒他們這幾天準備要把那北邙山攻下來,到時候肯定有傷兵送來,你娘得幫忙處置傷員。那羅大夫幹的活實在不怎麽行,你娘和兩位禦醫這會兒正在傷兵營裏頭商量事兒呢。”


    說是商量事兒,其實就是張蘭提出了一些診療分級的事兒,外加傷口處置消毒的辦法,還有處理傷口用的器械工具,包紮用的材料,都得消毒,兩位禦醫還論了幾張方子,專用來清毒消腫的。這三位,算是對軍醫提供些力所能及的技術支持。


    正在整理花樣的春丫停下手上的動作,點頭道:“那行,到時候我跟秋分也能幫忙消毒消毒器械什麽的。就是爹,到時候人多,您可別到處亂跑了,一會兒再傷了膀子,那真是救不迴來了啊。”


    關慕青也說,留下可以,畢竟現在攻防互換了,再加上肅州衛和揚州送上來的機槍火炮,大乾軍不說是十成十的把握,總有九成把握是可以搶迴北邙山的。所以春丫他們呆在屯兵營,還是比較安全的。


    “隻是,達叔,春丫說的沒錯,打仗的時候人來來往往的多,您可得悠著點兒。”關慕青也比較不放心過於活潑的徐達。


    “你們倆是商量好的嗎?怎麽說的話都差不多。我多踏實的人啊,放心吧,肯定不給你蘭姨添亂。行了!我這說的話多,胳膊疼,我去歇會兒,你們倆聊吧,春丫,可不能欺負人小關,知道吧?”


    說完,便溜溜達達的走了。


    “我爹,這好的是不是太快了?”春丫看著遠去的徐達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關慕青解釋說:“達叔那是硬傷,傷口處置好了,燒退了人就會好很多。隻是這手的靈活度,還得慢慢練。”


    “也是,”春丫點點頭,“來來來,看看,這是我畫的花樣,一會兒再繡了帕子給你,就當是我替我爹給你的謝禮了,如何,我畫的還不錯吧?”


    關慕青這才托起手上的一副花樣,問春丫:“這四四方方的是什麽?”


    “香豆幹。”春丫神秘一笑,“可惜你離開揚州的時候我還沒做出來,等改天你來揚州,我帶去你吃,我舅他們家現在開了個鋪子,就離開明橋不遠,做的這豆腐塊塊,可好吃了。”


    “春丫,我吃過你的臭豆腐。”關慕青無奈道。


    “嗯?!有嗎?!什麽時候?!我怎麽不記得了?”春丫皺眉想著,自家舅舅家那鋪子,還接待過小關?!她怎麽沒印象?


    關慕青歎氣道:“唉......三元村水患的時候,我迴來......”


    “哦哦哦哦!對對對!哈哈哈哈,不好意思,那什麽,最近芝麻核桃糖吃少了,那什麽,我迴去多吃點兒,哈哈哈哈。”其實春丫依舊沒想起是啥時候,她覺得也不怪她記性差,主要這一天天的事兒,也是多了些!


    關慕青隻覺好笑,忍著刮春丫鼻子的衝動,又拿起另一幅畫,又問:“這又是什麽?”


    “烤番薯啊,可香了。”春丫說完,突然又一拍腦袋,說來的時候還帶了番薯幹,是老家奶奶爺爺自己做的,讓關慕青帶在路上吃,忙忙叨叨的又要去找番薯幹去,關慕青忙跟著她往那什麽都有的馬車去了,要是不去,他真是擔心春丫再把自己給埋裏頭。


    屯兵營的另一頭,此時卻沒有春丫他們這麽輕鬆的氛圍,張蘭正在跟坐在她麵前的幾位軍醫解釋著傷口消毒和醫用器具消毒的重要性。


    不過有軍醫提出,“可咱們一般戰場上下來的人,受傷都是硬傷,有時候那血止也止不住,什麽消毒啥的,咱也來不及啊。”


    張蘭從鄭夏捧著的一個大包袱裏拿出一個小包袱,攤在了幾位大夫的麵前,說道:“幾位看啊,這個是咱們仁濟堂的止血帶,適用於四肢大麵積創傷血流不止的情況,這個,是咱們自己製作的止血鉗,止血剪,適用於大血管止血,還有這個,是咱們自己研製的麻藥粉,是用沒炮製過的洋金花、川烏,祖師麻等等配伍的,所以不可口服,隻能外用,也不能完全止痛,但是起碼能把疼痛降低到人能承受的程度。


    另外,消毒用的鹽水,可以事先稱量好二錢半的鹽一包包像咱們一樣包好,再把熟水準備好,用幹淨的水缸盛放好,到時候再用適合大小的量具,舀了水,把鹽撒下去攪散了就能馬上用了。剛開始肯定會覺得麻煩,畢竟事先的準備工作的確不少,但是咱們自己仁濟堂裏用這些法子處置的傷口,感染膿腫的病患,比咱們這軍營裏,起碼要少八成。”


    五位軍醫麵麵相覷,心裏頭又覺得麻煩,可想著傷患感染居然能比他們少八成,又有點兒動心。


    魯大夫發話說:“我看張大夫這個提議是不錯的,咱們處置傷口,一怕出血,二怕髒汙,雖說張大夫這個......女大夫嘛,比咱們軍營裏頭的大夫要求幹淨些,也正常。這樣,既然小王將軍說這兩天就得把北邙山拿下,我跟我師弟兩人又都在,你們幹你們的,咱們給你們打下手。”


    張蘭趕忙道:“我也給你們打下手,你們試試效果,如果真的如我所說,感染率會降低八成的話,你們也可以讓王將軍幫你們從軍戶裏找些能幹的來,就專門幫你們幹這些雜事兒,也不耽誤你們救治傷兵,幾位覺得如何?”


    既然張蘭和兩位禦醫都這麽說了,那五人便也隻能點頭,他們雖然覺得這事兒辦起來麻煩,可他們也是正常的大夫嘛,總是希望傷兵能活還是得盡量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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