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牢獄中的司徒知府,在昏暗的燭火下,不停的揉著自己的眼睛。


    想他們揚州府,自來富饒,民風淳樸,犯罪率向來不高。又因各縣自有大牢,所以府城的牢獄一般隻關城裏的犯人,所以哪怕鬧叛匪的那陣,這大牢裏頭被關押的人,也不過如此吧?!


    不是說,抓了譚家兩位老爺嗎?!這快滿出來的大牢,又是怎麽迴事?!


    被關押起來的譚家兩位老爺,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等委屈,這牢裏的味道就不談了,可這又是蚊子又是老鼠的,把兩人折騰的夠嗆,後半夜好不容易昏昏欲睡了,外頭突然來了人,一開門他們就醒了。


    兩人見來者是司徒知府,瞬間便激動了起來,衝到木欄處,伸手就抓住了司徒知府的袖子,譚二老爺哭訴道:“大人啊,司徒大人啊,您總算來了,求求您,救救咱們吧!!”


    而在大牢外頭的桌子上鋪了塊草席,睡的正熟的虞經承也總算是被吵醒了。


    司徒知府安撫了譚家兩位老爺幾句,轉頭就怒問虞經承:“是誰讓你把他們抓起來了的?!”


    “大人,您有所不知,今日這兩位爺去人家新開張的鋪子門口鬧事,還帶了打手,您看那一溜,全是他們譚家的打手。可沒想到被人家反而給捆了,我去的時候,他們都打完被綁了。


    當時場景您沒看到,那鋪子開業,請了舞獅的雜耍的,所以看熱鬧的人多的不行。他們去砸人家鋪子,圍觀的人全都看到了,不抓進來根本不行,這不是明擺著官商相護嗎?有礙您治下的清明啊,所以我就都把人帶迴來了。”


    虞經承說的,很是合情合理,這話哪怕是譚家倆老爺也反駁不出來什麽,他們隻拍著柵欄喊道:“司徒大人,是咱們被打了啊!!”


    “那也是你們先動手打人家,才會挨打的啊。”虞經承偏了下身子,對關在牢裏頭的人說道。


    “夠了!!別吵了!!現在就把人給我放了!”司徒大人快要在這牢裏悶死了,趕了一路本就勞累,此刻被這臭烘烘的熱氣一熏,覺得自己簡直要窒息了,還吵什麽吵,有什麽話,出去再說。


    司徒大人這麽一說,譚家那倆老爺立刻閉了嘴,還是別瞎吵吵了,一切等出了牢籠再說吧!


    三人都等著虞經承拿鑰匙開門呢,可虞經承手上卻沒動,隻是對司徒知府做了個請的姿勢,司徒知府雖然很不耐煩,可想著先前對那鋪子主家的猜測,想著自家夫人跟虞經承的老婆走的有些近,可能這人知道些什麽,便隻能跟著虞經承,往一旁走了幾步。


    虞經承小聲道:“大人,有件事兒卑職覺得還是得跟您說一下。今日把這些人打了的,是王將軍府中的侍衛,鋪子是徐達他們看守的,但是東家不止徐家王家,且,司徒夫人也是參與了的。今日譚家來砸鋪子,是因為對布料售價不滿。


    另外,譚家昨日就已經去砸過人家的鋪子了,被抓了十二個打手,今日兩位譚家老爺是跟第二批打手一起抓的。


    還有,判了這些人三個月的,是盧通判。我不是說您怕他啊,但是我隻是想說一下,盧通判如今瘋癲的很,咱們有什麽事兒,還是別跟瘋子太較勁兒。”


    這事兒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司徒知府一下子呆在了當場,虞經承見他久久不動,還補充了一句:“大人,卑職說完了。”


    司徒大人這才緩緩開口道:“這事兒,盧遠正也參與了?”


    “參與了啊,這不人都是他判的嗎?”虞經承覺得司徒大人的問題問的,非常的多此一舉。


    “我是說,布店。”司徒大人冷聲道。


    虞經承很想迴答他,但是又覺得這事兒也不是他能說的清的,便道:“大人,這事兒我覺得您最好還是去問問夫人。”


    又是好一陣沉默,司徒大人這才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把人放出來。”


    虞經承直直的看向司徒知府,司徒知府從做縣令起,就沒有下峰敢這麽直愣愣的看過他,雖然非常的氣,但是因為腦子裏事兒太多,他此刻也不想計較這些,便說:“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大人,卑職多嘴一句,放不放人,我覺得您還是得迴去跟夫人說上兩句話,再定奪。”虞經承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還是覺得得提醒一下這位大人。


    司徒知府氣急反笑:“哈哈哈哈哈!!我要放人,你先讓我想想盧遠正,又讓我迴去問夫人?!我這個知府,在你們眼中,難道就是如此的無足輕重?!你們還當我是本府知府嗎?!”


    “您這也跟我生不著氣啊,我也隻是好心提醒您一句而已,您若想放,鑰匙就在這兒。”虞經承說完,從腰間解下了鑰匙,攤在手心裏。


    其實司徒知府能從一個小小的縣令走到這一步,他自覺是因為自己勤奮守製,可再好的官,到了地方上,都是需要鄉紳氏族的幫忙的,所謂獨木難支,強龍難壓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


    能在揚州坐穩官位,其實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他自然要借助本地最強的豪商譚家的勢力和金錢。


    原本司徒夫人家這一支的王家與如今王皇後家已經是出了五服的宗親了,王皇後起來之後,自家的兄弟都還沒能全部立足穩妥,更別提什麽宗親了,所以司徒大人想要混進京城,唯有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他根本沒有理由抗拒被稱之為謝家錢袋子的譚家。


    雖然他知道姓虞的在暗示他,這事兒參與的人,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多些,但是,今日他還是決定先保住譚家。


    這群人裏,最大的莫過於王宗源這個副將,雖說對付起來麻煩些,可他覺得自己應該還能應付得來。


    衙門的事兒,兵部本就不應該管,明日王宗源要是問起來,他也能搪塞過去。


    於是,他拿起了虞經承手中的鑰匙,打開了大牢的門,不過也隻放了譚家兩位老爺出來。虞經承卷吧卷吧了席子,也準備走人了。


    司徒大人親自把譚家兩位老爺送進出了大牢,虞經承夾著個席子跟司徒大人道了別,還迴味悠長的說了句:“大人,保重。”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雖說今日直接把人放了,司徒大人也在心中盤算著明日怎麽應對王宗源,但是他自己還是有幾分把握,能把這事兒無聲無息的了掉的。


    說到底,不就是幾家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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